SideStory其二：境界之人（上）

“你听说过，全知全能吗？”

身处于大海之上的男人，站在满是死亡的甲板上，冲着一身杀气的苏晗亭——那个时候她还不是这个名字——问道。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在面对刚刚杀死了整船人的凶手时，这个戴着眼镜的、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居然会如此镇定，苏晗亭在一瞬间忘记了出手，而是愣在了原地。

“因为我在三天前朝着海里扔下了一块石头。”

男人瞥了一眼浑身缠绕着黑色雾气的苏晗亭，自顾自地开口说道：“这艘船马上就要被撞翻了哦。”

“你说……什么……？”

“是一条很普通的近海鱼。它在两天半以前误吞下了我扔下去的那块石头，在两天前因为陷入了疯狂而咬在了一条鲨鱼的鳍上。这条鲨鱼随后便遭到了同类的袭击，在半天前朝着我们的方向逃过来了。”

男人说着，转过身，看向船身的后方：“还有三秒。”

“你在说什么胡话？”将这句话完全当作了用于拖延时间苟延残喘的胡话的苏晗亭嗤笑着，将这所谓的预言抛诸脑后，驱动自己刚刚觉醒的异能力，向前踏出一步——

砰！

船身的后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震动感迅速地传导至整个船身，整艘船都朝着被撞击的那一侧倾斜过去。

“一般来说，只是一条鲨鱼撞击的话，怎么样也不可能将一艘游轮撞翻。”

苏晗亭立刻用自己的雾气将双脚固定住，而男人的身体向着船身倾斜的一侧滑去，但他的表情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甚至仍有闲心和苏晗亭解释着：“但是这艘船的主人因为生活上的一些琐事，这几个月都忽略了对于船身强度的检查。这条已经服役了八年的船在之前的半岛战争中受过创，从去年开始那一侧就有数道裂缝在蔓延——哎呀，你果然出手了，就姑且像你表示感谢吧。”

就在男人即将从甲板上滑落下去之前，苏晗亭用黑雾形成一只巨手将其接住，拉回了船上。在听到男人毫无诚意的道谢后，她感到有些不能理解：“你就不怕我放任你掉下去？”

“这就是全知的力量——请不要打断我的话。”男人被笼罩在雾气之中，却全然没有性命被人掌控的恐惧感，“于是之后的事情我也说过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就能让一艘大型邮轮沉没，你不觉得这就是命运的戏剧性吗？”

苏晗亭摇了摇头，慢慢地捏紧左手，于是抓着男人的那只雾气凝聚的手也跟着发力：“你神棍般的演讲非常精彩，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在接下来杀死你。”

“倒不如说，”说着，苏晗亭玩味地笑了起来：“如果你真的全知全能的话，此刻一定会有什么从我手上逃出去的方法、或者说策略吧？”

下一刻，苏晗亭的笑容凝固了。

失去了联系。

就在她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她失去了与那股源于自己、完全服从于自己的黑色雾气之间的联系。然而，毫无疑问的是，那些黑色雾气仍然存在于这片甲板之上，她看得到，也摸得到，只是——

完全无法控制了。

“刚才向你展示的是全知的力量。现在，我将要向你展现的是所谓‘全能’的力量。”

男人同样轻笑起来，轻轻挥动手，那层普通人类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的黑雾便迅速地朝着两侧分开、消散，速度之快就仿佛是在畏惧着男人一般。

缓步朝着苏晗亭走来，男人向前伸出手，缓和低沉的声音如同天使……不，就如同恶魔般在苏晗亭的耳畔回荡着：“服从于我吧。你是有达到与我相同境界可能性的人类，因此，我将赐予你与我同行的荣耀。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

望着那能够劈开黑暗的身影，苏晗亭生平第一次的感受到了名为恐惧的事物。

“我……”

一阵淡淡的暖意将场景模糊，眼前片刻的陷入黑暗，随后再次睁开眼时，苏晗亭看到的是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林间绿荫小道。

“唔，居然睡着了吗……”

似乎是坐在路旁的椅子上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背部此刻感觉有些僵硬得酸痛，这说明自己应该已经睡了有一段时间了。晨光已经升起，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铺洒在她的身上，将后半夜行动时沾染上的潮气与寒意尽数驱逐。苏晗亭因此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九点四十五。

在那之后睡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啊。

有些惊异于如今的自己居然也会因为劳累而在路边上沉沉睡去，苏晗亭伸出手，感知着自己体内那被病毒催化而获得的能力。

粒子（mana）的活跃度果然比平常时候要低啊。这或许是这两天为了压抑那个大脑耗费了过多精力的原因，但即便如此，在这种随时有可能遭到仇敌袭击的地方睡着仍然是自己的一个过失。

这说明自己还远远不够成熟。

起码距离能与那位大人相提并论的阶段，还有相当长一段路要去追赶。

刚才的那场梦境忍不住让苏晗亭陷入了些许的忧愁之中。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大人的追求，以及同样被他关注着的、除了她以外的其他的“种子”们。

那是在无数巧合或特意安排下，由音谱网络这家公司所构成的“网络链”连接在一起的三位年轻人，以及除这三位明确的“种子”之外，更多地散布于这个世界之中的“光芒”们。用那位大人的原话来讲，他们都是有着“同样拥有能够达到与我相同境界，与我共同探寻人类这一根本问题答案的可能性之人”。

这让一向无忧无虑，保持着乐观的苏晗亭感受到了一丝不快。

她从长椅上站起身，四周的花草植被似乎感应到了她内心的感情，在这春夏交接之际竟迅速地枯萎下来。

那位大人的视线只能投于自己一人。

因为我是所有“种子”中最为强大的，这一事实在过去、在现在都未曾改变，在哪怕遥远的未来也将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因此我才是能够侍奉于那位大人身侧，与他同享理想、与他分担忧愁、和他一同探索答案之人。

怀揣着这样的决心，苏晗亭朝着林荫小道的尽头，一栋挂着心理咨询所牌子的两层小楼走去。

现在，她要去见一见那些“光芒”之一的某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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