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心理问题

“然后呢？”

餐桌边，张思明看着面前垒起的酒瓶，又看着已经瘫在桌面上呈现一坨状、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楚尹平，叹了口气，“算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喝这么多酒的。每次都是喝的不多还爱喝的不行。”

他将手中的烟头随手掐灭，站起身来，把自己身前的两提空酒瓶推开（都是他喝的），又把楚尹平面前的三个空酒瓶放到一边，轻轻晃了晃对方的身子，后者咕哝了两句，没了反应。

“嗐，好歹吃了这么多下酒的，咋还醉成这样。”张思明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过身打算喊服务员过来结账。但在他开口之前，楚尹平却猛地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向张思明：“张队。”

张思明愣了一下，转过头：“你没醉啊？”

楚尹平浑然不理会张思明，她定定地看着张思明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张队，小岚救了我一次，时雨也救了我一次……我失去了小岚，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张思明斟酌少许，正打算以一个年长者的身份劝慰两句，就看到楚尹平喉头一动，哇的一声便弯下腰吐了起来，酒臭味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腐味瞬间弥漫在房间之中。

“我X!”好容易酝酿出的一点情绪立刻便消散在了这样的混乱之中，张思明眼看着楚尹平吐完就打算一头栽进那摊呕吐物中晕倒，连忙一个箭步上去扶住对方：“妈的别睡在这里啊！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宿舍在哪啊，哎哎哎你醒醒……”

终于，在一番折腾之后，张思明拉着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楚尹平结了帐，走出了这家大排档。在店门之外，收到张思明消息的向军守正倚在她那辆破旧的桑塔纳边上，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们俩。她的指尖周旋着一团淡淡的火焰，这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在看到两人之后，她挥手散去指尖的焰团，主动迎了上来：“张思明，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半夜的，瞒着我拉着我的队员来大排档上喝酒，还把她灌醉了？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你对我的下属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草，我就是想和自己的老队员叙叙旧，哪想得到这家伙变成女生之后酒量变得这么差了。”张思明扯着嘴角，把斜在自己肩膀上的楚尹平交给了向军守。后者随手拉开车门，把楚尹平往里头一丢，然后看也不看的把门一关，举动之随意令张思明有些瞠目结舌。

“我就不该同意把她转到你们队去。”咂着嘴，张思明从兜里又掏出一根烟，点上后悠悠地说道：“本来以为和你在一起能稍微治疗一下她的心理问题——嗐，结果主仆俩一起朝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深渊里滑落了。”

向军守皱起眉头：“她和你说了那件事情？”

“别说得跟她泄露了什么机密一样。”张思明轻轻吐出一个烟圈，有些不满地纠正道：“我本来就看过那次行动报告，只是今天想从她这里得到点报告里没有的细节而已。”

他说着，从衣兜里又摸了摸，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扔给了向军守，表情特别的认真地建议道：“哎我说，你要不要真去看看心理医生啊？我这么多年来好歹是认识点有两把刷子的心理医生的，我跟你说，虽然这家伙性格有点不对劲，而且收费忽高忽低，但水平绝对可靠……”

向军守接过名片，看也没看便放进了口袋里，打断了张思明有点可笑的发言：“上来先把别人的缺点列数一遍，有你这么和人推荐的吗？你是不是和那个心理医生有仇？”

“嗐，这不是叫那个啥……欲扬先抑嘛。”张思明嘿嘿笑了两声，仍然没有放弃劝说的打算：“我是说认真的啊，你什么时候挑个时间带着尹平一起去看看吧。人不能老是陷在过去里——特别是你们还年轻，都一个个才二十来岁的人，怎么天天看着比我这个四十岁的老头子还沧桑……”

他嘟囔着，一边观察着向军守那冰川一样的表情，便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便微微叹了口气，收起那原本还有些嬉闹一样的语气，摇头道：“小向啊，你还年轻，你比我早了二十年就当上了中队长，以后肯定还能继续往上走——所以你更应该知道一个道理，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而感伤过去和停滞于回忆里则是我们这帮老家伙才应该面对的问题。”

“我没有你和尹平那么不寻常的经历，也不是什么搞这个职业的天才。能混到中队长的职位上更多靠的是我这些年来混日子混下来的资历。”张思明夹着烟，烟头指了指向军守，又反过手来指了指自己：“但起码这几十年的日子混下来，我也不算是干吃白饭，倒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作为一个经历过核聚变技术引发的那个‘征服时代’的老家伙，我见过的悲欢离合可能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正因为如此，我才敢断言，人是必须要朝着未来去活的，向着过去而活的家伙毫无疑问，最终会被这个仍在荡起漩涡的世界所吞没。”

“想必，你的妹妹，那个叫向军岚的小姑娘，并不希望她的姐姐和她救下来的人就这样被一个死去的幻影所纠缠吧？”

“更何况，早点从这种幻影中挣脱出来，不仅仅对你们俩有益，更是对夏时雨干员有益——一味地溺爱和保护并不能使她成长，这个道理你我都很清楚。”

说完，张思明深吸了一口烟，拍拍手，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总之我就说这么多，如果你能听进去更好，听不进去的话，就当是听了一个喝醉了的醉鬼胡扯吧。尹平那家伙就交给你了，记得下次让她别喝酒了，摆了一桌子下酒菜还能喝成那样，简直离谱。”

张思明絮絮叨叨地离开了，而向军守则伫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塑般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进夜色之中，半晌后才略略低下头来，从口袋里将那张不知被张思明怎么蹂躏过一番而显得有些老旧的名片取了出来，借着大排档门前的灯光，看向名片上印刷的内容。

“心理医生啊……”

她默默地将名片上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记下，然后将视线转向车内：楚尹平正打着醉鼾从后座上翻了个身，直挺挺地栽了下去，与车底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或许确实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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