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黄昏之时

65.黄昏之时

吃过晚餐，伊索和伊纳一起坐在高高的树屋顶上，远方的夕阳正渐渐地落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粗壮的世界树枝干也笼罩上了一层橙色的光辉，将大地变成了一片金黄色的**。

“啊，这顿饭好饱啊，那么多鱼肉怎么都吃不完。”伊纳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说道，“剩下的我就放到冰窖里冷藏了哦。”

“随便你……”伊索叹了一口气，“我可不想再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了，虽然习惯被他人瞩目，但是我可不想得到那么多无畏的称赞。”

“诶？为什么啊。”伊纳睁大着闪亮的眼睛，“身为王子殿下的你不是很希望受到大家的崇拜么？”

“希望是希望，不过两者是不同的。”伊索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脑袋，“父亲大人教育我，王者需要的不仅仅是他人的崇拜，更重要的还有他人的畏惧……只有让民众畏惧的王才是真正的强者。”

“诶诶？”伊纳愣住了，“还有这样的说法么？”

“当然，作为强者，最需要的并非是他人的关怀，而是关乎自身的威严；没有威严的强者只会被民众利用，成为轻贱且毫无价值的存在；只要让民众畏惧并心甘情愿服从的王者才会受到真正的崇拜。”伊索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一直以来都在按照父亲说的话去做，为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心甘情愿接近我的；不过无所谓了，身为最强骑士的我并不需要在意凡人的看法。”

伊纳看着伊索强装冷漠的侧脸，看着他的表情在夕阳下固执地封闭着，就像一扇明明敞开着却挂满了无数锁链的大门，少女不由得开口说道：

“可是你在犹豫，不是么？”伊纳露出了小小的笑容，“虽然我不懂得如何才能成为合格的王者，但是我也知道真正的强者一定不会在意任何的阻碍，就像总是一往无前想要打破结界的你一样。”

“可是……”伊索抬起头想说什么，可又很快咽了下去。

“你其实很想和大家沟通吧，很想和普通人成为朋友，既然如此，去做心里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伊纳微笑着说道，“成为强者的答案并不是唯一的哦。”

“这……”伊索愣了一下，然后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说的也是，我之所以会喜欢上那个陪在我身边的地位低贱的小射手，也是因为她那直率的笑容，和毫无保留的真心……她并不害怕我，而是真正地把我当做要守护的重要存在，每一个独自一人的夜晚，我都似乎能听见她傻乎乎的安慰和温柔的低语……她不会说什么漂亮的道理、也没有出彩的外貌，但每次想起她的面容，我的内心都会变得很平静。”

“哟呵呵！”伊纳把手放在嘴边，坏笑着说道：“你肯定是诱拐了单纯无知的少女，让她离不开你才会变得这样的，不愧是以变态著称的诱拐王子殿下！”

“什么啦！！我才不是……”

“哈哈哈……”

两人坐在树顶上继续开心地聊着，风吹过被夕阳染红的树梢，穿过恬静的小镇去往更美好的地方。

可惜好久不长。就在这时，远方竟然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挖动小山一样！

“诶，怎么回事？”

伊纳警觉地站起身子向远方望去……在湖水的另一端，长得看不见边界的黑色痕迹遮盖了整条地平线，然后不停的朝村子的方向涌现了出来，被夕阳照亮的湖水被不停地吞噬着，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大片看上去无比黑暗的深渊……

“这是……”少女呆了一下，连忙环视起四周的地平线来，精灵们的视力远比人类要强得多，伊纳一眼就看见以结界所在的位置为边界，数不清的黑色物质正不断地向自己的脚下、位于结界中心方向的镇子扑来，所到之处的一切景观都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无比深邃的黑暗。

空中划过一道道青色的痕迹……是长老们派出的青鸟，它们慌乱地掠过小镇的上空，似乎要向众人传达着什么重要的信息。伊纳小镇的中心位置，长老们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了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和震惊。

“怎么回事？”伊索也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他看向远方的湖面，漆黑的浪潮滚滚而来，像是进入了巨兽的口中，成片的黑暗蔓延了开来……就连没有被黑浪波及到的地方也出现了无数黑色的三角碎片，密密麻麻地在大地上分裂了开来……

伊索的脸色马上变得苍白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此前与塔米拉共同在帝国西南部的玛尔德小镇战斗的景象，那时的大地也是这样充满了无数细碎的黑暗虚空，最后还卡住了小射手的腿……让伊索耗费了所有的魔力才将她救出，整个小镇也在虚空的吞噬下变得支离破碎。而这次的情况显然比上次更严重，黑色虚空推进的速度简直像瀑布一样迅速，再这样下去不过6、7分钟，黑暗就能将自己脚下的地方吞没！

“难道说，这个被封印的小镇终于要开始崩坏了？！”伊索下意识地拔出身后的大剑，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锐利，“看来没有时间继续拖延了，现在就必须要打破结界，不然整个小镇就完蛋了！大家都会葬身在这里！”

伊索刚想从树顶跃下，伊纳赶忙抓住了他的胳膊。

“等等！结界那边已经全部都被黑色的物质侵袭了，不要过去！”精灵少女有些惊慌地说道。

“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必须要再试一次，哪怕就这样被那种黑色的东西吞没！”伊索恼怒地说道：“可恶，要是魔力还在的话就可以召唤坐骑了，不过也顾不上做那种事情了！”他甩开少女的手从大树上高高跃下，推开街道上一脸茫然的行人，笔直地朝结界的地方冲了过去……

“伊索殿下！！”

背后传来了伊纳的喊声，伊索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冲去，在心中默默地对伊纳说道：“真的很抱歉啊，本来还一脸自信地想要带你走出这里的……现在却只有莽撞地寻找最后的胜机了，感觉一点也不靠谱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罕见的苦涩，“不过时间已经容不下再制定什么策略，没有人比我更懂得那些黑色物质的可怕之处。”

滚滚而来的黑色物质已经逼近了小镇旁的堤坝，数不清的芦苇和飞鸟在瞬间就落入了虚空之中，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伊索握紧手中的大剑，数不清的汗滴从他的额头处落了出来……

“十字斩！！”

巨大的十字型剑气飞溅开来，在触碰到黑色物质的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伊索飞身冲过去，在黑色浪涛席卷而来的一瞬间高高跃起，借助十字斩带来的上升气流跃入了高高的空中……

“ Molding of Saint sword ！！ （圣剑·塑造！！）”

圣剑在伊索的手中瞬间化作了一对被金黄色光点包裹的翅膀，翅膀的中央是一道仿若充满了灵魂般的透明物质，伊索用全身的力气握住它，一道锐利的疾风划过整个湖面，闪光的翅膀借助不停抬升的气流飞快地向黑色湖泊的深处飞去了。

与此同时，长老们哀痛的声音也响彻在了整个小镇的上空。

“女王欺骗了我们！！他们将我们封印在这里，就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消失！！”

“所谓的‘湖之主’就是维系这个法阵的上古魔兽，一旦它苏醒并跳出湖面，这个地方也就会彻底被虚空吞噬！女王陛下和元老们早就为我们设下了这样的阴谋！”

“快！大家都到小镇中央集合！”

强烈的扩音魔法响彻了整条街道，街上的人们都纷纷慌乱地向长老们所在的位置跑去了……伊纳站在树顶，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伊索的背影，在心里焦急地为他祈祷：

“伊索殿下，拜托了……千万不要有事。”

……

金色的翅膀带着金发青年穿行在被黑色虚空侵蚀了的湖面上，渐渐地，前方已经出现了结界的轮廓，透明的无形光幕此时在夕阳的照耀下也被渡上了一层反光的外衣……

“终于到了……再快一点！”伊索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道。

翅膀已经开始逐渐消失，因为魔力不足的缘故，圣剑·塑造的持续时间也大大的缩短……摇摇欲坠的伊索大吼一声，借助最后的惯性在离结界只有2、3米的距离处猛地向前跃起！漫天的金色光点在手中还原成了闪耀着光辉的大剑，从高处坠落的青年疯狂地挥舞大剑，用尽力气朝结界的位置砍下了重重一击！！

“我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不可能做到的！！”

巨大的光芒闪耀之时，无论是否能劈开结界、无论是否能打破这绝望的棋局，青年的身子都会坠入黑色的虚空里……但只要能突破结界，哪怕是最为微小的可能也会诞生出一线生机。

强烈的空中斩击最后一次地击打在了结界的位置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结界出现了一丝丝裂隙……嘭地一声！剑刃再一次被弹开了，结界很快就变得光洁如初。伊索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打破结界的努力终于还是失败了，青年只能任由身子坠入被黑暗侵蚀的湖底……

“伊索！！”站在树屋顶端的少女绝望地大喊道。

………

地下世界 世界树顶层

宽广得看不见尽头的英灵殿内，酒宴已经进行了很久。

维尔丹迪重新回到众人的身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嘴上挂着浅浅的令人倍感亲切的笑意，神态和往常没有丝毫的区别。

“维尔丹迪小姐，卡奥阁下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奥丁一边给身边的女士倒酒，一边向女士问道。

“哦，他说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再加上有点闹肚子，就先去其他地方休息了。”维尔丹迪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您吩咐的仆人已经将他带走了，请安心吧。”

“维尔丹迪，卡奥找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时，一旁的克劳斯也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谈呢？”

“是关于预言的事情，卡奥阁下对英灵殿诸神能否打败敌人产生了许多疑问，这些都不好直接向王提出，所以就由我来向他解答了。”维尔丹迪不动声色地说道。

“果然还是我的表现太逊色了么？”奥丁自嘲般地笑了笑，然后又平静地对身边的少年说道：“克劳斯、叶子，你们也一样有那样的疑问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明日就来较量一番如何？”

“噗……”克劳斯差点把刚刚塞入口中的星空蛋糕喷了出来，“这……我怎么可能打得过……”

“啊哈哈，抱歉抱歉。”奥丁连忙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为你指点一下，也算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做一点小小的热身吧，更何况我能从你的身上看出你具有和我相同的潜质。”

“什么？相同的潜质？”克劳斯愣住了。

“是的，你的体内具有与空间元素极为契合的起源，一种被称作‘真以太’的魔力螺旋，借助那种事物的你也许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奥丁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明日就随我去演武场吧。”

“你说的是我手上的这个么？”克劳斯悄悄发动体内的魔力，右手臂上立刻浮现出了金色的匕首标记。少年默默地闭上眼睛，一道闪光的白色细线从散发着光芒的孔洞中垂落下来，落入了无止境的云层之中……

顿时，整个大厅都如同反光的黑白胶卷般静止不动了，只有奥丁的色彩依旧和往常相同。

“这是……”奥丁愣住了，“因果逆转？”察觉到四周的魔力出现异样的青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错。”克劳斯点了点头，“据说是能够逆转因果的禁咒级大魔法，不过也仅仅只能使用三次罢了。”

黑白胶卷的画面在瞬间又消失了，奥丁的嘴角则露出了奇怪的笑：“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个小魔法也有流传到外界的一天啊。”

“什么？！”克劳斯吓住了，“小魔法？”

“对啊，‘因果逆转’这个魔法就是小时候的我发明的，起因是想挽救一个被魔兽袭击已经快要断气了的女孩。”奥丁笑了，“这种魔法几乎不耗费什么魔力，效果却非常实用，曾经的我非常喜欢用。”

“……”克劳斯长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嗯，你没事吧？”奥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是刚刚的蛋糕噎住了么？”

“没……没事。”克劳斯连忙摆了摆手，“继续说吧。”

“关于激发你的潜能一事，就留在明日的演武场上再说吧。”奥丁笑着又为少年倒了一杯酒，“现在是尽情享受的时间，多喝一点就是了~”

……

酒宴过后，三人跟随着众神之王的脚步来到了英灵殿的更上一层——一座气势更为恢弘的巨大神殿内。神殿的两旁都是巨大无比的众神雕像，每一座雕像都是用精心雕琢的石头刻成，散发出磅礴的气势；长廊的尽头、神殿的最前方坐落着被圣光笼罩着的白色王座，王座上方的玻璃窗外倒映着无比灿烂的晚霞，天空像被灼烧了一般散发着绚丽的光辉，滚滚而来的火流星不停地从空中划过，让克劳斯一时间呆住了。

“那只不过是一副壁画而已。”奥丁看出了克劳斯的异样，连忙笑着解释道：“万神殿永远被漆黑的星夜包裹，我们也只有能从画中见到更加多彩的世界了。”

“难道不是因为这是地底世界而已么？”克劳斯在内心里想道。

众人走到高高的王座前，才发现王座上已经放置了一把闪耀着的白色尖枪，长枪通体洁白无瑕，大约有3米多长……维尔丹迪将融为一体的炼金核心交给奥丁，奥丁将核心纳入拆分成无数立方体的枪身，然后又紧紧地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完成了所有工作的他把手放在枪上，强而有力地默念了一声：

“liberate！！（解放）”

顿时，数不清的星云状光辉包裹了整个圣枪，宛如紫色流星的枪尖也开始闪耀了起来，无数道白色细线从神殿的四面八方汇聚到白色的枪身中……王将长枪高高地举起，顿时，众人都从枪身散发的光团里看到了一片深邃浩瀚的星空，照耀在眼前的是一圈又一圈、不停转动着的五颜六色的圆球，它们有序地排列在一起、轨道互不干扰，永续不停地围绕着整个枪身而转动；爆发而出的星云状魔力不断地扩散向整个神殿的穹顶，连壁画里的赤红色天空也瞬间被永夜包裹，这景象充满了令人说不出的壮丽。

“这就是神枪冈格尼尔。”维尔丹迪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传说中可以逆转因果的神枪，这把枪一旦被掷出，便一定能终结对手的生命，就连灵魂也不例外！！”

“那么也就是说……这把枪连拥有不死之身的冥界女王海拉都能杀死么？”克劳斯不由得想到了置身于冥界的那份恐惧……即使他拼尽了自己的一切、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也仅仅是破坏了冥国女王的一具肉体而已……

“当然可以。”维尔丹迪毫不犹豫地说道，“被冈格尼尔刺穿的敌人会在这个世界彻底地消失，肉体、灵魂、介质、宿主，乃至于存在本身都会被彻彻底底地消灭！”说着，维尔丹迪又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为此，每一代的众神之王都倾尽全力将自己的魔力灌注在其中，以维持神枪的运转，奥丁殿下也为了完成它付出了此生。”

“原来如此。”克劳斯看着枪尖闪耀的紫光，内心不由得跳动了起来，“为什么连这样的武器都会出现在炼金法阵里？圣杯的权能真的可以束缚住它的魔力么？”

有了如此强大的武器，征服世界的一切都不在话下，圣杯相比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王也因此失去了一切感情。”就在这时，一道略有些寂寞的女声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三人惊讶地回过头，背后挂着长枪的蓝眼睛少女此时正静静地站在他们后面，夕阳的光辉照在她恬静的侧脸上，让她的面容像是管理图书馆的女学生般安静动人，就连她身后的长廊也不再显得空旷无际了。

“啊，是之前摔倒在奥丁国王面前的……”叶子一眼就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没错……”克劳斯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少女，刚刚还是一脸痴情地摔倒在地上的脱线模样，此时却如同大家闺秀般散发着恬淡的气息。

“在所有的日子里都仿佛沉睡一般，在王座上不停地为神枪献上魔力。”蓝色眼眸的少女静静地阐述着：“放弃了一切的宴会与娱乐、拒绝了每一位女神的追求、连一丝淡淡的笑容都不曾绽放过，每一日如同机械一般地生活和战斗，就像神殿两旁那永远不曾移动丝毫的雕塑。”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国王陛下不是一直在温和地微笑么？今天还喝了好多好多酒，和每个人都聊得很愉快……”叶子连忙辩解道。

“那是在一周前才有的事情。”少女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站在高处直视着她的奥丁，接着说道：“那一天，王开始会笑了，会一个人走到演武场上望着星空发呆，说着谁也听不见的话语；更会一个人穿行在万神殿的每一个高处，用依依不舍的目光望着脚下穿行的人群；他会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对着星星傻笑、也会面对着无止境的深渊苦苦冥想……可是，可是……”

少女说着，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了泪光：“那只是最后的留念而已，奥丁殿下。”她的黑色长发被风吹起，像是在晚风中抹上了一层哀伤的霞光。

“您要牺牲自己，所以才对身边的一切都无比怀念，您的眼神中依然不会有我的存在，但是却装满了这世间万物……我知道，您依旧是过去的那个如同机械一般生活着的王，只不过想要在临终之际，将这最后的记忆深深地铭刻在脑海里而已。”她这样说着，语气中满是不甘心。

“奥丁殿下，您忘了自己的承诺了么？”少女抬起头大声质问道。

“什么？”维尔丹迪也略微皱了皱眉头。

“奥丁这家伙，原来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了么？……”

克劳斯回过头望了望手持着神枪的奥丁，他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燃烧的云彩倒映着他的背影，染红了整片神殿的天空。

“瓦尔基里。”奥丁开口道，“你一直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我么？”

“当然，我爱您。”瓦尔基里用有些干渴的声音说着，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又咚地一声趴倒在了地上……

“……”克劳斯和叶子都沉默了。这种破坏气氛的平地摔是怎么一回事啊……

“咳咳，我没事。”瓦尔基里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又重新望向了王的眼睛，此时的她不再顽皮、也没有矜持，仅仅只像是一个苦苦等待着身边人归来的小女孩。

奥丁把神枪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真是的……还是和以前那样是个小小的冒失鬼啊，从小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一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不放，让大家都误会了。”奥丁说着，又露出了充满怀念的小小微笑：“瓦尔基里，你的爱意我心领了，不过如你所言，现在的我也只是冷冰冰的兵器，只为了打败黑龙而存在于此，这样的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爱情，因为现在的我还不足以守护你。”

“说什么呢，殿下。”少女露出了苦涩的笑，“您早已是我们的英雄了啊，一直一直，把自己的生命化作守护世界树的能量，控制着大树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如果没有了您的支撑，早已丧失了魔力核心的世界树瞬间就会枯萎了，这样的您守护着整个世界，又怎么会没有资格得到他人的爱呢？请您一定要珍惜自己啊。”

“我明白，我会继续守护着所有的一切的。”奥丁用认真的目光说道，“我曾经承诺过，自己一定会带给这个世界更好的未来，我现在依然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一直到最后也不会放弃。”

“嗯，那样就好了。”蓝色眼眸的少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高高地仰起头，脸上满是安心的幸福，“能一直陪伴您走到最后，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放心吧，女武神殿下。”就在这时，维尔丹迪也开口了，“我保证，奥丁殿下会在这次的‘诸神黄昏’中活下去，带领我们开辟新的世界继续前行。”她说着，嘴角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神枪冈格尼尔的力量已经完全解放了，这次一定能彻底将黑龙击败！”

“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给予了奥丁殿下一臂之力。”瓦尔基里朝三人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瓦尔基里小姐。”叶子慌忙解释道，“不用道谢的……我们也有着自己的目的。”

“说的没错。”克劳斯也笑了，“除了为神枪的觉醒贡献一份力量外，我们也不能做到什么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真是的，这个法阵里的家伙都是些爱情笨蛋么。少年在心底默默地吐槽道。

“时候不早了，克劳斯、叶子，我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吧。”奥丁在此时提议道。

“嗯，麻烦奥丁陛下了。”叶子连忙点了点头。

……

等到五人都离开了神殿，从一座巨大的雕像后面突然探出了一位少女的头。

“都走完了么？”就在这时，雕像对面的一座雕像背后处也传来了一阵声响。

“走完啦，快出来吧。”少女没好气地从雕像背后走了出来，黑色的短发和鲜绿色的小斗篷在稍稍有些昏暗的神殿中显得光彩夺目，她鼓起脸颊，上面挂满了醉酒似的潮红。

“都走完了那我也出来吧。”话音落下，一位紫色眼眸的高大青年也从对面的雕像背后走来了，他背着巨大的闪烁着雷光的锤子，行动却没有半死迟缓，几步就跨过了宽广的长廊来到了短发少女的面前。

“芙蕾雅，下次不要再让我陪你躲躲藏藏的了，我家的小宝贝还在等着我呢……”背着巨锤的男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哼……谁稀罕你的事情，只是你上次欠我的那一个夜晚还没有还清罢了。”少女不满地撅起嘴巴，“所以以后也要听我的命令。”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就那么关心自己的姐姐么？表面毫不在意，背地里却总是去偷听她与奥丁殿下的对话，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么？”

“唉……你还看不出姐姐的心思么，她每天都在挂念着奥丁殿下，我生怕她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然后从此一蹶不振了。”芙蕾雅有些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刘海，“所以我真搞不懂那个笨蛋姐姐，男人要多少就有多少，就像花园里的花朵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采走，为什么还要特地去把心思放在那样一个死脑筋的王身上呢？”

“喂喂，你这样说对包括奥丁殿下在内的众多男人都很失礼啊，我可不是随便能采走的呢！”男人笑着抗议道。

“哼……你只是个会对母猫**的变态，我走了，拜拜。”芙蕾雅挥了挥手，眨眼间就从神殿中消失了，只留下紫色眼眸的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别看我这样……曾经的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啊。”男人望向神殿的出口，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慢慢地向前走了过去。

……

第二日

高塔的钟声再一次响起，演武场的大门也随之打开。

奥丁站在演武场的中央，巨大的星轨围绕在他的头顶缓缓转动着。他朝对面的少年摆了摆手，声音如钟声一般响亮：

“克劳斯，使用‘逆转因果’朝我攻过来吧，请记住前提，那个魔法只能发动一次！”

“我知道了。”克劳斯的手臂即刻爆发出金色的亮光，匕首标记被瞬间点燃，缓缓转动的星轨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深蓝的夜幕被成片的灰褐色浸染……

少年的眼前出现了无数道白色细线，每一道细线都通向截然不同的地点，最终抵达的却又是同一个目标……在这无数的可能性之中，少年只有三秒钟的选择机会，如果不及时选择，因果逆转就会被取消，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就将白白的浪费掉了。

叮地一声，一根白色的细线发起了闪耀的光辉。其中一个可能性被触发了……世界立刻恢复了本来的样貌，眨眼间，克劳斯已经冲到了奥丁的面前，手中的匕首闪耀着点点锋芒。

奥丁毫不留情地挥舞手中的钢枪朝少年刺去，顿时，灰褐色的世界再一次遍布了整个空间。克劳斯在被钢枪刺入肩膀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奥丁的眼前，急速倒退的时间在抵达最初的节点时又猛然间加速，克劳斯的身影刹那间出现在了奥丁的身边，几乎贴紧了他的身体。

这样的位置完全处于长枪攻击的死角，就算是再强大的战士恐怕也来不及反应了……但奥丁只是轻松地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作……克劳斯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瞬间穿透奥丁的身躯，两人就像分隔在不同世界的灵魂一般变得遥不可及，谁也无法触碰到对方。

“好！”

就在克劳斯的身体穿透了奥丁的那一瞬间，奥丁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克劳斯的胳膊，轻轻一挥就将少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眼里冒出了金色的星星。

“我……我输了。”

“不，你表现得很优秀。”奥丁伸手将倒在地上的克劳斯拉了起来，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因果逆转下达的指令应该是‘如果自己被对手的长距离武器击中，则瞬间逆转为贴身的战斗’，很不错，你在三秒的时间里就觉察到了长枪的攻击弱点，选择的位置也恰好是我的最薄弱之处……只不过，发动的方式却是最低级的，你本该有很多次机会调整自己的位置，却一次也没有做到。”

“什么？”克劳斯愣住了，“与你战斗的前提难道不是‘因果逆转只能发动一次’么？”

“是这样的没错，但‘因果逆转’并不是什么消耗类的魔法，而是一种状态，或者说是境界。”奥丁笑着抱住自己的双臂，“你觉得现在的世界是正常的么？”

“？！”克劳斯抬起头望着浩瀚的夜空，星轨不知何时早已停止了转动，他看了看四周，演武场的边缘也被一层浅灰色的痕迹阻拦住了。

“难道……现在的我还在‘因果逆转’之中？！”克劳斯再一次震惊了。

“没错，在你发动‘因果逆转’的同时，我也发动了它。”奥丁笑着朝空中挥了挥手，无数的白色光点像茫茫大雪一般浸染了整个世界，每一片雪花里都潜藏着无数的可能性……克劳斯摊开手掌，细细地观察躺在他手上的一片雪花，雪花六边形的纹路上潜藏着数不清的白色细线。

“即使你用任何办法接近我，在这包含无限可能性的世界里也都会失败，在这里，我就是每一片小小的雪花，真实的我存在于每一片雪花所包含的无限的世界里。”奥丁说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没法做到像我这样，但是你也可以将‘因果逆转’发动的时间延长以接近我的效果。”奥丁说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克劳斯的手臂上，“那么接下来我就教你如何延续‘因果逆转’的力量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克劳斯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滴……奥丁默默地站在一旁，一道道星云状的魔力源源不断地围绕在了他的身边。

“差不多了，你已经能大致掌控‘因果逆转’的世界了。”奥丁也在克劳斯的身旁坐了下来，默默地说道：“以后，就要看你自己了。”

“谢谢。”克劳斯擦干额头上的汗滴，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这次的艰险旅途总算还有点收获。”

不知不觉间，清脆的钟声再一次响起了，像少女的祷告、又像是老者的期盼……漂浮在城市上空的灵魂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顿时，一道巨大的彩虹绽放在了远方的地平线尽头。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

久久的沉默过后，奥丁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凝视着彩虹的方向，温和地笑了笑，就像是要参加与老朋友见面的聚会一样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最后转过身朝克劳斯摆了摆手。

“我先走一步，维尔丹迪和叶子还在演武场外等你，你跟随他们去往万神殿的‘观测塔’处吧，那里是整座城市最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了，奥丁殿下。”克劳斯也艰难地站起身，朝眼前的青年鞠了一躬：“祝您武运昌隆。”

……

一道流星再次划过广阔的夜空、划过不停转动的星轨遍布的夜幕……夜幕下的青年人迈出了步伐，白色的斗篷如同绽放的银河般起舞。

“再见了，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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