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阳春面

黑夜下的柳安巷没有白日的吵闹与混乱，显得寂静与平和。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经打烊，接到中央独照的路灯，仅仅只能照明部分范围，大部分范围仍旧处于黑暗。

巷子口出奇有辆木制的摊车，敞开的侧窗形成‘遮阳板’，边缘挂着那排写着阳春面的布帘，稍显暖色的灯光，照亮车内，里面是些普通的厨房用具，以及那名身穿厨师服，带着口罩与厨师帽，看不出全貌的厨师。

有名身穿运动装的女子从远处街道跑了过来，她似乎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气息有些絮乱，稍微气喘吁吁。她停顿在摊车前，平复呼吸后，掀开布帘从桌板下面取出两张凳子。她坐在右边那张，对厨师说道：“两份牛肉阳春面。”

厨师虽然带着口罩，可是从眼睛来看，应该是在笑，“好嘞。”

而且他似乎半点都不惊讶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点两份面。

女子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看了眼腕表，又看向忙碌的厨师，开口说道：“这么晚还出来摆摊啊。”

厨师闷声说道：“家庭困难，不努力点，生活不下去。”

女子道：“确实呢。钱这东西，挺让人无奈的……不过，熬夜对身体可没有好处，其实我建议你可以早起卖早点。说不定会比买宵夜更赚钱，而且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嗯，什么来着……”

厨师道：“早起身体好！”

女子点头，“对对对！”

厨师为难道：“饶了我吧，我可是早起困难户。”

女子笑道：“有时候，自己不逼自己，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厉害呢。”

厨师没有接话，煮好的面条放入准备好的碗中，浇上汤水，放入秘制的酱汁，随后问道：“要葱姜蒜吗？”

女子嫌弃道：“不要。我不喜欢吃那些。给我多放些辣椒油就好。”

厨师应了声，舀了勺红椒油浇在面上，用筷子夹了几片牛肉放好，如此便完成了，“给，可能有些烫，慢点吃。”

女子从竹筒里取出筷子，“谢谢。”

厨师眼睛微眯，应该是笑了，开始动手制作下一碗。

此时又有名女子来到摊车，身穿紧致的白领服饰，精致的面容，优雅的气质，看着并不像是会吃街边摊的人。可是她偏偏就出现在这里，并且在前位女子准备好的凳子坐下，名贵肩包随手放在桌板上，还未开口，厨师说道：“那位小姐已经帮你点好了。”

白领女子点了点头，道：“老规矩。”

厨师回应地点了点头。

女子用筷子夹了片牛肉嚼了嚼，随后满意地点头，对厨师说道：“还是你这边的牛肉不错，味道正宗。”

她瞥向身边的白领女子，不善道：“不过，你迟到了呢！张丽！”

张丽扶额叹道：“我知道了。这顿饭我请。”

运动装女子笑道：“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厨师已经做好第二碗面，端到张丽桌前。张丽道了声谢谢。

厨师点了点头，闷声道：“我去抽根烟。距离我下班的时间还很长。你们慢慢聊。”

厨师离开。

此处只剩下张丽与运动装女子两人。

运动装女子吃了几口面，忽然道：“看你的样子，今天在「影锋」待得不是很愉快啊。”

张丽用筷子拨动碗里的牛肉，“确实不是很愉快。”

运动装女子问道：“发生了什么？”

张丽轻声道：“我觉得老板可能已经发现我了。”

运动装女子眉头微蹙，问道：“发现到什么程度？”

张丽叹道：“我也不知道。你也是知道的，老板那个人陈府很深，用意很难揣测，有时候他口中某些看似举重若轻的话，说不定就蕴含着某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深意……这个男人让人感觉很难对付。”

运动装女子沉默片刻，开口道：“他确实很难对付。”

张丽吃了几口面，问道：“你那边呢？”

运动装女子沉吟道：“既顺利也不顺利。”

张丽讶异道：“他很难对付吗？”

运动装女子挑眉道：“越仟可是「A」级通缉犯，不仅实力强劲，判断力与反应能力都很厉害，连我都差点栽到他手里。”

运动装女子正是白天阻拦越仟两人的任冉。

张丽若有所思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想到他变得那么厉害，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任冉吃了几口面，不愿继续跟张丽谈话。

两人解决了面条，喝了两口汤润了润喉咙。

任冉很满足地伸展了手脚，“不用花自己的钱就是大赚。”

张丽冲她翻了个白眼，说道：“钱奴。”

任冉道：“警备员可不想你们这些资本家，钱很难赚的，而且还有生命危险。”

张丽点点头，无奈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说过很多遍了。”

任冉想起些什么，开口说道：“对了，柳安巷里边有间餐馆被破坏了，程度不是很重，你明天找些人帮我修修呗。”

张丽不满道：“你们警备员行动的时候，就不能稍微注意些吗？”

任冉意味深长道：“这可难说。谁知道破坏餐馆的，是那边的人。”

张丽沉默少许，说道：“我知道了。”

接着问道：“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任冉口述道：“姓名卢器，男，十岁，孤儿，福利院长大。”

张丽眉头微蹙，看着任冉道：“就这些？”

任冉点头道：“就这些。”

张丽道：“那越仟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居然冒险出手救他。”

任冉耸肩道：“可能是感同身受吧。谁知道呢。”

张丽问道：“你隐瞒了什么？”

任冉说道：“也没有什么，都是些无聊的琐事，例如被抢钱，生活孤苦，为了生存，只能拖着幼小、羸弱的身体，外出打工。有多次被拒绝的奖励，是那间餐馆的老厨师好心收留了他。”

张丽沉思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任冉没有再提卢器的事情，右手手肘抵着桌板，手掌撑着下巴，侧身看着张丽，说道：“目前应该是已经走到关键点了，你那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张丽点头道：“就差越仟那步险棋了。”

任冉不注意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懒散道：“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们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明明已经过得很舒服了，可偏偏还要斗来斗去，最终输赢其实都不赚。没趣得很。”

张丽笑道：“既然没趣，你为何又要参与进来。”

任冉无奈道：“我也自相矛盾呢。”

话音落下，原本懒散的任冉面色微变，认真严肃，眸光锐利仿佛鹰隼般望向布帘外，不等张丽疑问，她已是伸手推开张丽。

倏然，虚空中响起微不可闻的尖啸，那枚穿透空气，不过手指长短的细小弩箭，从任冉眼前飞过，钉入车内悬挂着的案板上。

事发突然，张丽从凳子上摔倒在地，臀部疼痛让她恼怒，想着站起来要狠狠的责问任冉突然间干什么，然而她还没起来，就有枚金属箭矢洞穿上方的遮阳板，穿过张丽原本居坐的位置，钉入地面。

张丽见之倒吸口冷气，原来任冉刚刚是为了救她。她对任冉投以感激的眼神。

任冉咂舌，站了起来，随手抓住张丽的手腕，就这般把张丽拉出摊车范围。

下一刻，那枚钉入地面的金属箭矢，仿佛花开般绽开‘花瓣’，不过隐藏在‘花瓣’中的，并不是花蕊，而是细小的，仿佛两只手指捏出来的泥丸。

它们弹射出来，然后爆裂开来，强大的威力掀翻了摊车，而且有大半车身被炸烂。

如此剧烈的声响，居住于此的居民自然是听见了，恐怕睡梦中的人也会惊醒，不过这已经是常态，没有人会因为好奇，而开窗探出头查看，避免被殃及。

任冉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张丽，冷声道：“看来你已经被盯上了呢。”

张丽闻言，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躲过这次危机，才有机会确认，这次究竟是那方的人。”

任冉带着张丽在黑暗中的街巷跑动，“这次来见你，我可是没有携带战斗服，真是失策啊。”

她回头看了眼，箭矢射了过来，有惊无险的躲过，“不过他们还真是乱来，居然完全不顾居民的感受，随意放箭，而且当中还藏有爆裂丸，不怕吵到街坊邻居吗？”

张丽烦恼道：“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考虑这些，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几乎可以不择手段。况且这里可是「第九重」，人命卑微，钱才是硬道理。”

任冉无奈道：“所以我才会很不想来「第九重」。”

任冉带着张丽跑入巷子里的拐角，隐藏在黑暗当中。

张丽毕竟不是任冉，体能有限，刚刚被迫拉着跑这么远的路，脚下又是双坡跟鞋……已经是极限了。此刻，她气喘吁吁，仿佛快要没了半条命似的，“我……我跑不动了。”

任冉咂舌，嫌弃道：“之前就叫你锻炼身体，必要的时候，能够保命。你不听。看看现在……”

看着张丽那副快要虚脱的样子，任冉没有继续说下去，“算了，你在这待着，我去引开他们，如果可以的话，就解决掉。”

张丽道：“你不是没穿战斗服吗？”

任冉认真道：“我可是警备员。”

话罢， 任冉冲出黑暗，早在跑入这条巷子的时候，她就已经确认那位暗中放冷箭的人，所藏之处。所以她没有犹豫，朝那人的藏身处跑去。

虽然没有穿战斗服，可任冉脚上那双运动鞋却并不普通，见她稍微用力踩踏的时候，上面看似装饰用的齿轮居然轻微转动几下，蓦然她竟是跃起数米高，落在屋顶上，踩踏房瓦的时候，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这是双重力鞋。

放冷箭的人隐藏在对面那栋三层楼的天台，按照目前的距离与高度，任冉完全是无法跨越，而且那人也绝对不会让任冉接近自己，所以手里的弩箭已经瞄准任冉。

可是在重力鞋以及鞋底的推进器的作用下，任冉仿佛天降奇兵，降临那人身后，从衣服内部取出电能手枪，迅速对准那人，扣下扳机，电能凝做光团迸射出去，落在那人身上，顿时滋滋作响，电晕那人。

弩箭脱手，箭在弦上，却并未射出。

任冉没有理会这人，迅速搜查另外一人的位置。

不过另外一人似乎见机不妙，早早逃脱。

任冉眉头微蹙，“算你逃得快。”

绑好这名被电晕的人，任冉去确认张丽的安全。

张丽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和，脸色有所缓和，问道：“怎么样了？”

任冉说道：“制服一名，另外一名跑了。”

张丽想了想，道：“审问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任冉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摊车的时候，抽烟去的厨师已经找到，不过已经死了，原因是脖子上那根细小的弩箭，上面蕴含剧烈的毒性，刺入直接致命。

张丽看了两眼，无奈叹道：“又要换人了。”

任冉接话，“位置也要换，最好隐秘些。”

张丽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呼出口气，“时间越来越紧迫，等不了了。”

任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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