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镇

一年一度，凛冬降临，风雪再次席卷这个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是一片城乡结合的中心，在几个村落的中央地带，就是所谓的小镇。

没人知道这片地区的来历，只是随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在这片广阔山下平原的山涧边，逐渐出现了几个村落。

然后在几个村庄下游地带，就诞生了这么一个小镇。小镇外，村民们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寒来暑往，耕耘秋霜。

小镇内，略显繁华，历经车马风尘后，市中心晚上的酒吧里依然不减声色。可到了每年的12月份，伴随着北风带来的第一场大雪，小镇也进入了冬眠期。

驻足观望，只有灯火示微，霜雪纷飞的景象。但也并非死气沉沉，无风时，也能见每家每户烟囱内飘起的缕缕炊烟，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的壮丽相反，却是“万家炊烟起，一人归路迷”的静谧与和谐。

再加上小镇内特有的温泉，炊烟和迷蒙的水汽相互交融，不分彼此，仿佛隔绝了寒冷，自成一片世外桃源。然而这片宁静，却被一句抱怨给打破了。

“我去，老姐，说好了这次考试进步了就给我奖励，拉我在这鸡不生蛋的鬼天气出来特训，赏我喝西北风呢？不行，我要回家，回家，回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若循声而去，仔细搜寻，才远远可见在广阔的平原上，一对男女行走其中。此时大雪如瀑，飞落在男女的厚衣服上，来不及停留片刻，就又被刚落的新雪挤下去。

四周景象有些单调，整片天地就只有这姐弟二人，还有风声，白雪，以及两道在地面缓缓挪动的黑影。

“嘁，还好意思要奖励，同样都姓枂，你看你老姐枂馨我是何等冰雪聪明，智力值武力值爆表，常常省城第一，我就要去南峰学院了，你呢，枂桦，就是一条油锅里的咸鱼，窝在家里混吃等死。爸妈常不在家，平时就我管着你，明年我走了，你还不得死在家中”

姐姐似乎有些嗔怒，光洁的细臂插在腰肢上。她立在风中，飓风猛烈地刮在她的身上，掀开她的帽子，衣服也剧烈地来回拍打，却反而勾勒出她的玲珑曲线，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远远而观，姐姐红发劲扬，朱丝狂舞。她若一株纤细的梧桐迎击狂风，却佁然不动，只有红叶翻飞，又一叶不落。

“懂什么，鲤鱼可越龙门，咸鱼亦可翻身，等我在油锅里入味了，只需伯乐的一铲子，就可以翻身了！”还没说完，脑门就挨了一巴掌。

与之相比，男子反倒显得有些示弱。瑟缩在自己的帽子中，略显瘦弱的身子在姐姐咄咄逼人的威压下有些单薄，不过嘴上却一刻也没闲着，积极地反击。

“呵呵，铲子我没有，巴掌倒是有一堆，少跟我贫嘴。翻身我帮不了你，帮你翻翻脸我倒是很在行。”言罢，又一巴掌就朝脸上呼过来，转眼而至，让少年躲闪不及。

“我艹，鉴定完毕，是我亲姐姐啊。一言不合就开揍，就不怕没人爱吗，真的狠。”

少年绝非对手，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脸颊和头。不过想象中的巴掌迟迟没落下，露出浓眉大眼，在双臂的夹缝中朝着姐姐瞄了瞄，似乎在观察其下一步动作。

掌风看似刚猛，但在少年面前停了下来，成为一阵轻风。看着老弟一脸怯生生的模样，托起了枂桦的脸颊，拂拭少年脸庞的雪花，又轻轻擦了他天鹅绒般柔软的眉羽，道：

“好好努力，接下来一年说不定人品爆发，能跟姐上到一个好学校呢。我就不信都是一个爸妈生的，真会相差这么大。”

少年没想到姐会突然矫情起来，听到一番鼓励，眼神刚刚焕发一丝光彩，却像飘入火炉的晶莹落雪，转瞬消逝，顿了顿：“姐，唉，算了，人要面对现实，总不能尽善尽美吧。爸妈有你一个足够光宗耀祖了，我尽力而为。”

哪有这么容易，南峰学院不是人人都能进。以前枂桦也相信事在人为，但后来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差距：他娘的，同样一个爸妈生的都能相差这么大，更别说其他。自己都怀疑真的是爸妈小时候开玩笑说自己是捡来的了。

老姐盯着自己的弟弟灰暗的面孔，竟有些泪眼涟涟，久久未语。雪花掉落在她的发丝，散射出别样的光泽，还未来得及融化，又被狂乱的冬风吹散。

她只能叹一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虽说成绩不算差，但确实跟自己比不了，他的努力是看着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很难受。

看着这个弟弟努力追赶却离自己背影越来越远，一边忍受周围人和这个姐姐的比较，一边还要装作毫不在乎没心没肺的样子，自己都觉得心酸，如果上天能把自己天赋分一半给弟弟，这个作姐姐的也会毫不犹豫。

“你也不要太伤心，老姐，其它不行，我厨艺贼强，实在不行，搬砖养猪啊，再不行，就凭我帅气的脸蛋，找个富婆求包养，过得比老姐你还轻松呢！

姐姐知道弟弟是转移话题，在强颜欢笑，只是搂住弟弟说：“没什么的，姐姐相信你”。

说着说着，泪水不知何时润湿了眼眶，带出冬日可见的几丝白色热气，滴落在雪地上。地面覆盖的积雪受到热泪的滋润，消融了下去，形成了几个小小的泪坑。

“其实，今天来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南峰学院的老师让我早点去熟悉环境，明天我就要出发。另外爸妈在此之前叮嘱我，让我把家族世代流传的小诗传给你。到每个孩子18岁时，都要记住这首诗。你要听好。”

——“哈哈哈，老姐，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诗不像诗，谜不像谜的。还说是我们家族世代相传。我们这小家庭还有家族这种说法吗？说的煞有介事，吓得我一愣一愣，要不是这诗歌太离谱，差点就信了。先说说这标题：月亮也就罢了，树林怎么会凌驾于云端？

就这内容来说，风怎么会断呢？大海又怎么会被雪山拦住，哪有这种地势啊。

还有蓝月？血月也仅仅是传说中才有的，又哪来什么蓝月啊。

还有最后一句话：“暮雨潇潇子规出”指的是盛春初夏季的时间，跟月亮和树林出现有什么关联呢？不会是你自己兴致来了，瞎写的一首打油诗来唬我开心呢。”

枂馨也是有点无奈，甩了甩头上的积雪，看着手里的这诗 ——《“林月”何凌云》也只能摇摇头，苦笑道：

“不是我骗你，这诗歌每句话都好理解，但连起来就是云里雾里。莫说你我不懂，相传我们家这么多代，也没几个人看懂过这几句话啊”

——飒飒北风何处断，悠悠瀚海雪山拦。

郁郁苍松紫电乱，盈盈蓝月雪莲残。

待北风，踏瀚海，食紫电，采雪莲。

暮雨潇潇子规啼，林月现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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