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装扮

“萝妮，在家里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母亲把柔顺的秀发扎起，盖上披肩，挎起篮子。

“嗯嗯。”

萝妮开心地答应着，这两天妈妈一直没出门，自己旁敲侧击去问又怕被精明的她瞧出端倪，终于，今日家里熏香用光了，她要去人类的店采购。

薇薇安张开翅膀从洞口飞走，萝妮偷偷观望着，直至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母亲很爱打扮，也很会打扮，虽然常念人类的不是，但对他们的衣着服饰却很感兴趣，每每出去都要带回一大堆流行的装饰品和衣服，今次当然也不例外，说是购置必需品，但没五六个小时绝回不来。

这段时间足够萝妮做些坏事了。

上次被人说了“怪物”，这教她相当不服气，必须让他收回那句话。

还有一点则是，她想接触人类世界需要一位向导，但素不相识者又不敢委托，他觉得少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应该值得信任，如果对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就从他面前消失掉再做打算。

这就是身为龙族的好处，强大到可以无所顾忌，身份暴露又能如何，山下闭塞的小镇可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首先……嗯嗯…

她的目光在衣柜前扫过。

既然要亮相，就要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行。

打开柜子，

里面有六年来母亲收集的各种穿戴，她一直致力于将女儿打扮成心目中完美的形象，萝妮自己没有去人类的集市的权利，因此只能从妈妈选购的服装里挑。

但好在母亲的品味很不错，萝妮没什么不满，而且最重要的，这些衣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亮！闪！闪！

龙族们把自己对金属质感的痴迷带到了衣品中；尽管是有束腰的裙装，裙摆与领口处也一定带宝石和金属的镶边，甚至轻飘飘的洋服袖口处也要有金属饰物装点，连袜口防止脱落的牛筋都被替换为棱角分明的金属环，因此无论衣着风格原本是活泼俏丽或柔和甜美，到他们手中都会被改成硬核度与闪亮度并存的幻想系朋克风。

不过母女二人如出一辙地对此痴迷，在外人看来颇煞风景的装饰搭配在她们眼中却是最棒的天作之合。

尽管萝妮成为了女性，但在挑选衣服上却和一般女生不同，继承了男性干脆利落的爽快，觉得哪件第一印象最佳就不再犹豫。

换上一套洋装，萝妮在陪伴她五年的落地镜前转着圈。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本大爷我啊。

她将内心对于女性美好的一切定义——很可惜，大多只是外貌方面，全部施加在自身这个完美素体上；就像男性也为之痴迷、整天换装爱不释手的DD娃娃，又好比网路游戏中令人不惜重课金精心妆扮的女性角色，只不过现在对象不是玩偶也不是虚拟体，而是自己罢了。

“哼哼哼~”

她的尾巴快翘到天上去。

转身，展开双翼，少年说自己就住在山脚的镇子，找到他应该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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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妮收起翅膀，平稳地落在地面。

哈啊……

先是狠狠吸了口气，又缓缓将之呼出。

地面的空气富含氧分，与高原单纯而稀薄的质地不同，其中裹挟着各种清新的、甜蜜的、混沌的、腐败的、肮脏的味道，仅闻上一闻，世间百态就仿佛近在眼前。

镇子的饥荒一直闹了七年，每每人们快过不下去了，甘霖就从天而降，而日子似乎要越变越好时，上天又赐下六个月的大干旱，这儿是人类还能生存的极限之地，只凭天意吊着一线生机的穷乡僻壤。

能逃走的人几乎都逃走了，只剩封地在此不愿放弃的贵族和一众老弱病残、孤寡无依之人，但好在这里曾是繁华的边关重镇，人口流失大半也能剩下上千之数。

嗅、嗅

萧条的街市上没人，做生意的不剩几家，要么耕耘着收成无几的土地，要么靠捕猎为生，总之，“食物”与“水”才是这里生活的主题。

“咳、咳咳”

热风里卷携的排泄物味道让萝妮一阵反胃，本想藉嗅觉找到少年的，但那样做就要大口吸气，为了不伤鼻子还是先转转再说。

她不着急找到他，也不怕浪费时间，习惯了悠闲生活的萝妮不想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

她记得少年衣着破旧，补丁上垒着另一层布丁，显然不会住在这片有模有样的居民区。

往小巷子里钻吧。

萝妮进入阴暗潮热的路口，墙壁上隐隐有青苔的痕迹，但被太阳晒到只剩一层灰绿的膜，一擦就似蛾子翅上的鳞粉，纷纷掉落了。

缓步前行，愈往里走环境就愈发不堪。

路一侧的水沟里塞满腐烂的垃圾和淤泥，时不时飘来呛鼻的酸臭味，甚至地面也沾染着各类黏腻的脏东西，萝妮提着裙子踮起脚尖，双足跳芭蕾舞似的不敢落地。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新鞋子啊。

莫非是高高在上的日子过太久了，未成想山下的人们生活竟如此艰难，五年前的条件似乎比现在更加恶劣，难怪会有人铤而走险打龙巢的主意。

此时萝妮的耳边传来一阵喧闹。

尖锐、稚嫩，大概是小孩子们在玩耍。

这种破败的地方出生率低下，能有几个小孩。

她好奇地朝声音的方向进发，拐过两个路口，这儿果然有四五个半大的孩子围在一起——不仅是孩子，十六七岁的少年亦有之，大概是同龄人太少，所以只能混在一起相处吧。

从他们挑衅的声调、不怀好意的动作和只言片语上看，被围在中间的应该是另一个人，真是哪儿都有这种事，哪怕生计都成问题，哪怕吃了上顿没下顿，人们也总能找到比自己阶级更低的存在作为发泄对象。

这就是踢猫效应吗。

有了压力想要发泄，继而从蹂躏中获得征服感与他人的崇拜，那是原始的兽'性，既然如此就要靠教化培养的人性予以压制，但可惜在这个年代，在这穷苦之地，是没人会教育他们的。

教育要耗费精力，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功夫管这些。

那么，就由填饱了肚子的在下来管教你们一回吧~

萝妮捡起地上的石子，左手弯成筒状，放在眼前估测着距离，随即右手举起，轻轻将之抛出。

尽管动作是“轻柔”的，但龙娘的力量人类哪经得住。

“咚”

清脆而响亮，霸凌者的头儿的后脑勺遭到沉重一击，伤口里汩汩涌出鲜血。

他抱着脑袋痛到浑身发抖，一见了血那群乌合之众立即吓得四散溃逃，少顷便无影无踪，只剩血流不止的大个子趴在地上，五官扭曲着说不出话。

啊、糟糕。

萝妮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做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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