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角

“母亲现今如何了？”

“她过的很好，身体健康。”

“是吗，那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因为话题着实有限，又是初识，气氛有点尴尬。

与亲人重逢，是否应该热烈地拥抱、寒暄、然后大笑呢，这样平淡真的正常吗？

“城堡内无需拘谨，从仆人到国王都是龙族，像这样也没关系。”

“啵”

休伯特伸出了翅膀、角和尾巴。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虽然感到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在女仆二人组那已经见识过了。

“啵”

萝妮照做。

不过…

这家伙的角似乎有些不同。

他的鳞与角质均是半透质感的绿色，翡翠一般莹润光泽。

——等等。

雄性的角，对雌龙而言意味着什么？

萝妮从小就知道，那是用来吸引雌性的标杆，就像人类的面相，而且那种东西是越大越好的。

这是天性，一想就了然。

好比男性之于胸部，就算没人教也知道，自然是越大越好的。

但是……这家伙的角好像有点娘娘腔。

这样说兄长或许不太合适，但那的确是萝妮的直观感受。

好小哦……

比雌性的大，但和想象中相去甚远。

不过的确很好看就是了。

见萝妮盯着自己的角，休伯特撇过视线。

“怎样，王兄的角是否漂亮？”

“……”

真不好回答。

萝妮尴尬地收回目光，稍微摇摇头。

“……”

休伯特愣住了。

虽然那张面孔少有波澜，但从略微放大的瞳孔，稍稍挑高的眉毛和微不可查张开的口看，他的确是愣住了。

“不好看吗？”

“也不是不好看…”

萝妮谨慎选择着措辞。

“我没怎么见过雄性的角，如何评判也不清楚，大概只是孤陋寡闻，不懂欣赏……”

“嗯……”

休伯特托着下巴。

“原来如此。”

二人继续行进，沉默着。

“诶呀呀，原来如此。”

片刻后，他忽然开口，大概是想通了。

“从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你也许不懂，雄龙的角并非是越大越好的。”

“……？”

怎么突然扯起这种话题，即便是兄妹，明目张胆地说这种事也算性骚扰哦？

“就算没见过其它雄性，至少也该见过人类。”

“是的。”

萝妮点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女人又不都喜欢筋肉壮硕的男性，现今容貌俊美才更受欢迎。”

他说的很明白，对健美肉体的爱慕是人类作为野兽的原始本性，但审美观也有很大程度要看后天的文化熏陶。

好比穴居人遗址出土的远古维纳斯，距今已有两万年以上，彼时出于对生育力的崇拜，肥硕丰腴的身躯才是男性追捧的主流，而现在娇小可爱的女孩也很讨人喜欢。

嚯嚯…

龙也是同样的吗。

也就是说，我的哥哥放诸人类世界，就像个牛郎店跑出来的小白脸。

有点受打击。

但…这样说也不准确，毕竟龙的审美七成仍是要看脸的，三成才在角上。

萝妮的心情复杂。

“从你的发色与角看，应当是继承了母亲‘风’的属性吧。”

“是的……”

“父亲是钢之龙，人如其名的沉稳刚毅，身躯沉重，坚若金石，腾空而起能遮天蔽日，鳞甲结成板块，同族的吐息也不可奈何。”

原来如此…

萝妮对这些情报倒是不怎么感兴趣，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就足够了。

“我则是异种的魔龙，无法使用吐息，鳞甲不算坚实，更不擅长肉搏，但有着充沛的魔力，能使用全属性的龙魔法，即便是异族的魔法，没有血统限制亦可精通。”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龙的魔法有着严格的属性限制。

萝妮为风之龙，只能汇聚风属性的魔力，使用风属性的招式，人类的魔法更是完全没法学的。

而休伯特刚刚的话意味着除了吐息以外的全部魔法，只要他愿意学习都可以精通，人类的法术用起来更是易如反掌。

那的确是相当厉害的。

怪不得整天捧着一本大魔法书。

不过——

“父亲和母亲怎么会生出不同种的龙来？”这句话，萝妮没有问出口。

疑惑的神情却将她出卖了。

“这是‘隔代遗传’。”

休伯特察觉到她的表情，萝妮自幼与族群分隔，许多常识是学不到的，这很正常。

“我继承了祖母的属性。”

这样吗……

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休伯特殿下、王女殿下”

路过两名巡逻的禁卫，见到他们，便停下行礼。

他们大概是见过我的面，却不知道我的名字，萝妮心想。

否则也不会这样称呼了。

王女，几乎不敢想象这是用在自己身上的称谓。

“你觉得父王很冷淡吗？”

待禁卫走远了，休伯特又问到。

不，说到冷淡，显然是你这个无表情的家伙更冷淡。

萝妮不作声，她不知怎样回答最好，要是指态度，她的确觉得身为父亲的温铎斯对自己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与母亲描述的不同，他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温柔的男人。

“父亲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

王兄放缓脚步。

“他很想你，母亲离开王城的那年就已经怀着你了。”

“这二十多年来，父王一直惦记着你们。”

“以至茶饭不思的地步”

“我可没看出来。”

“不深入地了解他，你是不会喜欢他的，萝妮，仅瞧他的所作所为甚至会生出厌恶，但当你真正的了解他时就会明白，父王一举一动的背后都是深思熟虑。”

休伯特如是说到。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坎贝尔伯爵那会儿我就已经知道。”

“等等、坎贝尔伯爵？你知道那件事吗？”

“当然，你谋划剿灭的匪帮就是黎明之国出资赞助的，那也是父王的部署，否则你以为在和平年代一伙儿贼人如何能聚起千人之众？”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仔细琢磨也不无道理。

萝妮很快想通了。

黎明之国的周边公国与独立小国众多，安插眼线或培植反动力量牵制他国势力总归是有好处的。

不仅坎贝尔伯爵那儿，恐怕对其它国家也是如此。

真是个不择手段的男人。

伊诺克曾说过在剿灭匪帮时瞧见了巨大的黑影掠过，那恐怕就是黎明之国安插的眼线吧，用以监察周边动向。

怪不得王兄那么快就知晓了自己来到这个国家的消息，还提前去周边的酒馆与自己相见。

不过那会儿双方还不知对方是血亲，恐怕他是用看待敌人的眼光揣测的。

若从一国之君的视角看，这些举措无可厚非，坐的位置不同，想的事就不一样了，不能再凭个人的良知办事，甚至不能顾及仁义道德，必要时还要牺牲少部分人，一切以国家利益为中心，毕竟只有维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作，更多人的生存才有保障。

虽然事后被动了蛋糕的家伙会开口骂娘——这种事落在谁的头上都不高兴，但那也是无可奈何。

休伯特停下脚步。

二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议事厅前。

“诶呀呀。”

敏锐的听觉让他们察觉到室内的交谈声。

“父王在里面会见异国来使，我们先在这等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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