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暴风眼

巴洛洛萨帝国和尼斯莱尔国之间的战争终究还是打响了。由布莱西斯·梅蒂斯亲自指挥两万大军，进攻巴洛洛萨帝国位于南部防守薄弱的城镇。巴洛洛萨的南方虽然兵力不足，但恶劣的气候和自古天险的地势却形成了最好的屏障，甚至不需要出动一兵一卒，敌方的将士就会先死在自然灾害下。

谁也不知道布莱西斯为何就看中了这一点，对此，她的回答是：“地形和气候不过都是些不会动的死物，相比于能够灵活运用战术的士兵，我更愿意去挑战一尘不变的大自然。”当然，她本人是否真的这么讲过，没人清楚，凯撒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嗯？”凯撒在离开了海姆达尔后，很快就决定了他的下一站：位于巴洛洛萨帝国境内南部，被称为「冒险者和佣兵的乐园」的克里梅林港，倒不是凯撒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他很早就想去那座海港看看，到底有什么是可以被称为「乐园」的地方。

一只雪白的空鸟悄然落在凯撒的肩头，叽叽喳喳的鸣叫着，他刚要挥手驱赶，却发现白鸟的脚踝处系着一张纸条。“辛苦了。”凯撒解下纸条，轻轻的揉了揉空鸟的小脑袋，“啾啾啾。”空鸟很亲昵的蹭蹭凯撒下巴的胡子茬，一拍羽翼丰满的翅膀展翅高飞。

“来自罗琳·J·乔斯达。”那是罗琳寄来的纸条，不是很清楚她是如何操纵着空鸟给他寄信的，“凯撒.....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总结起来，真他妈一团糟，不仅是软绵绵女士出了毛病，魔导国的人现在也注意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我想我应该有和你提起过「毁灭者」计划吧？”

“计划的实行与否已经由不得我选择了....拦截机炮，战术导弹群和核武器的建造必须马上开始，如果你能帮上忙的话是最好。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这个世界在我们不经意间已经发生了骤变.....一个新的时代就要降临了。”

.....

泰勒在无数机炮的瞄准下，被允许进入钢铁要塞。钢铁城门在他惊愕的目光下缓缓开启，罗琳依靠在墙壁上，淡淡的看着他，“有什么事情，进屋里谈吧。”拉迦拿着一条黑布走到泰勒的面前，“这是.....”

“有些东西我不想让你看见，就这么简单。”在他的眼睛被蒙上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拉迦那猥琐的表情，一阵恶寒爬上他的脊背，但愿她别动手动脚.....

好在她的确什么都没做。泰勒被牵着手，在要塞之间左拐右拐，直到他感觉到脚下的泥土变成了坚硬的钢铁，他们的脚步这才去停下，“砰！”铁门在他们的背后重重的关上，罗琳为泰勒解下黑布。

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四下环顾，发现自己和这个穿着怪异的女人被关在一个完全封闭钢铁房间内，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房间被一盏他从未见过的人造灯光照的明亮无比，眼前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两大瓶盛满了金色液体的玻璃杯。

“请坐。”泰勒局促的坐在罗琳的对面，有些手足无措，“我们施特劳恩家族的后辈在成年前滴酒不沾，否则会被逐出家族的....”

“滴酒不沾？”罗琳瞪大了眼睛，毫不忌讳的端起啤酒，一口气就灌了大半杯，“你难道还是未成年？”“嗯.....严格来说，几天后就是我的成年礼了。”

“你在多鲁卡身边干了多久了？”泰勒愣了一下，他斟酌半晌，答道：“我8岁进入皇宫学习，12岁成为王子的贴身侍卫.....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亲信而已，或者说....整个施特劳恩家族都是他的亲信吧。”

“这么算起来，你也在他身边干了快十年啊.....不容易不容易。”他听不出罗琳的夸赞是她的真心实意还是简单的敷衍，从她不停地往肚皮里灌啤酒的行为来看，他认为后者应该多一些。

“我这次来....”“嗝！”罗琳很粗鲁的打了个饱嗝，杯中的啤酒也已见底，“抱歉，你继续。”她很不礼貌的挠了挠脑袋，拿过泰勒面前的啤酒接着喝。

“我们此次前来，其实并没有敌意....”

“没有敌意？”罗琳再次打断了泰勒的话，“你们的王子带着几千士兵拿着真刀真枪跑到我家门口叫嚣个不停，还叫我开门投降，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们没有敌意？”她言语中的讽刺意味不断的刺激泰勒的贵族神经。

“实际上....”他强压住自己的贵族脾气，“我也劝说过多鲁卡殿下不要冲动.....虽然安扎拉夏平原在地图上属于魔导国国境之外，但由于从地势等各种方面来讲，安扎拉夏平原都是离魔导国最近的，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其它的国家就默认了安扎拉夏平原是魔导国的领土.....我想，多鲁卡殿下应该是认为你入侵了魔导国的领土才会带兵前来吧。”

“问你啊。”罗琳很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不是最了解你家王子的吗？话说回来，你们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这是「魔导国的领土」这件事吧？”

“当然也有别的事情。”终于进入正题了，泰勒做了个不被察觉的深呼吸。

“您听说过灭烬龙吗？”然而，罗琳的反应却让他大跌眼镜，这个名字非但没有引起她的兴趣，换来的反而是她的一脸懵逼。

“灭什么龙？”她茫然的看着泰勒，“你再说一遍？”

“灭烬龙啊，灭烬龙！世界大敌，最强魔物灭烬龙，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他的大名吗？”泰勒下巴都快惊掉了，灭烬龙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就连乡村种田的农民都知道的灭烬龙，面前这个能够制造出毁天灭地的大杀器的女炼金术师居然对其一无所知！

“你们知道灭烬龙是什么吗？”她转身对着身后的镜子问道，“我知道。”拉迦的声音从镜子背后传来，“那是飞龙族现存的最具威胁的魔物，曾有记录其在瞬间毁灭过巴洛洛萨帝国的几座城市，按照北方精灵族的传说，他可能已经存在了百年之久，目前没有人有实力能够杀死他。”

“哦。”罗琳转过头来，“没想到世界上还存在这么牛逼的魔物。”她的反应一点也不令人满意，“没错，我就是想和您探讨关于灭烬龙的事情。”泰勒十指交叉，拘谨的放在桌子上。

“曾经他只是随机骚扰巴洛洛萨帝国和尼斯莱尔国的边界城镇，大部分时间都在兽人帝国遗址的废弃区域闲逛。可是近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目标的攻击我们的邻国尼斯莱尔国，直到今年，我们在安扎拉夏平原附近发现了灭烬龙的踪迹！他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不停的徘徊在周遭的山脉。对此，我和殿下表示非常的担忧。”

说到吸引，罗琳下意识的想到了具有吸引魔物体质的圣女爱丽丝，她曾经和她们提起过关于她的事情，灭烬龙之所以有目标的攻击尼斯莱尔国，现在却又把矛头转向了安扎拉夏平原，难道都是圣女的原因吗？

“您应该也知道，魔导国虽然军备技术不差，但是国力和兵力远不及尼斯莱尔和巴洛洛萨，不夸张的说，要是灭烬龙想要毁掉魔导国，也许只是一夜之间，魔导国就会彻底从这片大陆的版图上消失！”

“所以呢？”罗琳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牙签叼在嘴里，“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认为按照现在的局势判断，灭烬龙若是想要摧毁魔导国，第一个目标势必就是安扎拉夏平原的钢铁要塞。为了你们自己好，我相信以您的堡垒防御力定能驱赶或是击杀灭烬龙，若是能办到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郑重的邀请您加入魔导国皇家炼金术师协会，并以大炼金术师的身份成为国家首席武器锻造师，我认为您的武器可以完全改变魔导国在这片大陆的地位！到时那，无论是尼斯莱尔还是巴洛洛萨，必然会向我们魔导国俯首称臣，向您俯首称臣！”

罗琳拖着脑袋，似睡非睡的半闭着眼睛，只是不停地点头。“那于我有什么好处？”

泰勒见对方上钩了，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金钱，权利，封地！你想要的应有尽有，你将在这片大陆上名留青史，无人不知你的大名，每个人都将对你毕恭毕敬的下跪行礼----想象一下吧，你走在万人空巷的城市中，两边尽是为你磕头让路的人们，你将伫立于世界之巅！那般荣耀，你难道不想要吗？”他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着罗琳的回答。

“....金钱，地位......呵，我就猜到，你们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了。”罗琳仰靠在椅背上，百般聊赖的说道：“很抱歉，但我对你提出的奖赏完全不感兴趣。”因为在某种意义上，那都是她曾拥有过的东西，直到后来逐渐产生了厌恶，想要摆脱却怎样也无法摆脱的东西。她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

“我对你们的炼金术士协会也没有任何想法，更不想在你那个高傲自大的王子手下做事。说白了，我比谁都渴望平静的生活，我只想呆在我的钢铁要塞中自由自在的，不受拘束的过完我的一生。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还是请回吧。”说罢，她打了个响指，示意拉迦送客，“请您再考虑一下，女士！”泰勒急了，猛的抓住罗琳的手腕，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我们可以给予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能够借助你的军事力量就好！”

“想要的东西？”罗琳猛一转身，反扣住泰勒的手臂将他摁在桌子上，“我想要的东西，我已经为自己创造完了，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帮助。”拉迦最走上前，再次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维持着控制住他的姿势将他架起来。

“那魔族呢？！”罗琳挑了挑眉毛，“魔族百万大军即将北上大陆，准备与人族展开生死交锋！到那时谁也无法幸免！”

“你不可能在你的铁王八里躲一辈子！世界瞬息万变，你的钢铁城墙或许固若金汤，但它没法帮你挡住所有的灾难！”

“这都是命运，命运的选择啊！”泰勒就这样在歇斯底里中被押了出去，只留下罗琳一人在那里发愣。

.....命运吗？

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真的透彻吗？如果魔族大军打到近前，她又该如何自保，如果灭烬龙瞬间突破了她引以为豪的防御，她又该怎么办。他说的没错，她不可能在钢铁要塞中一直藏下去.....

但那不过是因为防御力还远远不够罢了。大敌当前，她必须采取手段增强自己的防御力，“贝蒂....”她打了个响指。

“去我房间，把抽屉里的蓝图拿出来。”

“是时候施行「毁灭者」计划了。”

.....

「毁灭者」计划.....在她的要塞中创造出大量的高强度毁灭型武器吗，用来抵御大型飞行道具的拦截机炮，能够对地面产生大范围集束轰炸以毁灭万人大军的战术导弹群，以及一颗就能让一个国家彻底沦陷的核弹头.....她终于要开始研制那些她都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到的终极杀器了吗。

没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但他对此却没丝毫的察觉，是他看的不够远，还是这变化来的实在太快，让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凯撒并不想为此多追根究底，有些事情一旦往深了想他就脑壳痛，特别是关于哲学的问题。他的大脑已经养成了习惯，总会自动排斥那些他所认为的「没用的东西」，比如说那些圣母的大道理，什么奉献自我，什么忧国忧民，对于过惯了流浪生活的他，实在是难以捉摸。

他收起纸条，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钱袋，“赚的多，花的也多，按现在的市场价，光是修理武器就要花上一老鼻子的钱，更别说税务问题....不知道这50枚白金币能撑到什么时候。”白金币是这片大陆上最高等的币种，不同于用铁和金漆盖个印章就拿去发行，以次充好的金币，白金币是实打实的，用真金白银打造的贵族货币，无论在市场上买什么东西，只要掏出一枚白金币，店家马上就会为你奉上质量最好的商品，由此可见白金币的高贵。同时，白金币也是许多皇亲贵族们在国王的应允下向某些地区购买土地的货币单位，但具体怎么个换算法，凯撒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有了白金币，基本不用为城里买不到东西发愁了。

凯撒最享受的事情，就是在前往下一站的路上走走停停，感受着自然的气息。比起骑马，他更喜欢徒步前往自己的目的地，虽然他过去不是没有想过骑马，但是....目前来看，还没有哪匹马能够在驼起他的同时，还能连带着驼起他的巨剑。

“这位兄弟，看你的打扮，应该是冒险者吧。”走出去没多远，凯撒便撞见了一队人马，“准确来说，我是佣兵。”他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队伍，看起来几十个人的规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穿着破旧的衣裳，无论谁都背着大包小包，狼狈无比。

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人脸上带着笑容。

“你是要去克里梅林港吗？”一股焰火的糊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从凯撒的鼻子底下飘过，凯撒认出来，他们都是正在逃难的人群，“那你来的可太不是时候了......我劝你还是打道回府吧，尼斯莱尔国的军队今天刚刚和克里梅林的守军打了一场恶仗，战火波及到了普通百姓。很多人都死了....死的太过突然，剩下还留了口气的人都站在你面前了。”

“妈妈.....这个戴帽子的叔叔好可怕....”灰色的头发小女孩怯生生的躲在母亲的身后，扭过头尽量避免与凯撒无意间的眼神接触，“抱歉....让你见笑了。”为首的老人咳嗽两声，“我们所有人.....一无所有了.....只能去海姆达尔的亲戚那里碰碰运气，看他们是否愿意收留我们这些可怜虫吧.....”

“.....路上小心。”凯撒望着远方升起的浓烟，心里头一阵凄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和那群逃难者提出过护送的雇佣任务，只是静静地目送他们远去。

他很讨厌发灾难财，他知道绝望之中的人很难拒绝他人的好意，把自己仅剩的身家都用来解了燃眉之急，可最后还是落得令人唏嘘的下场。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有这些感触。

“战争吗....”他早就猜出来这场战争的结局。只要那个女人还在，克里梅林的胜机便不复存在。

布莱西斯·梅蒂斯，被称为「红色暴君」的疯女人，与她的母亲截然不同的暴虐性格，一个最完美的战术大师，造就了一个最可怕的杀戮机器。曾经的巴洛洛萨帝国因为拥有「幻影玫瑰」这一员大将，露易丝·梅蒂斯这才没敢肆意进攻他们的领土，可如今站在这里的人，那个一战击溃了「幻影玫瑰」，初出茅庐便功成名就的人，却万万不巧的是布莱西斯。

她亲自指挥大军攻打缺臣损将的巴洛洛萨，这一战，她势在必得。

随着凯撒越发接近他的目的地，空中的飞灰便越发的密集，湛蓝的天空被厚厚的浓烟所掩盖，万物失去了生机，两边的丛林到处都能看见烧灼的刻印，他甚至还亲眼目睹一个尚未爆炸的火魔法巨石在堆满了残根断枝的巨坑中静静地躺着，不断的有火焰顺着巨石的纹路掠过。成群的魔物在荒野中逃窜，他们的家园已经不适合他们继续居住下去，就连极具攻击性的暗影魔狼都无视了毫无防备的凯撒，拖家带口从他的脚边一闪而过。

他越是深入，这般景象便越是惨不忍睹，他知道，克里梅林已经不远了.....

......或者说，在他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被烧毁的半边城门上。此时此刻，他已然站在克里梅林摇摇欲坠的城门前，门后便是经受了战争洗礼的残垣断壁。

“还有多少人被困在城内？”城门边，一个穿着华贵的男人焦急的询问两位全副武装的骑士，“报告城主，不是非常清楚，目测这次的海上投石机轰炸是具有目的性袭击了居民区，可能还有超过百人被困在城内。”

“该死的，该死的！布莱西斯那个混账女疯子！”城主暴跳如雷，狠狠将脑袋上的软皮帽摔在地上，“居然对普通百姓下手，她是真他妈不怕折寿！这狗日的王八蛋有多心狠手辣，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被烟灰呛了好几口，剧烈的咳嗽几声才缓过气来。

“冒险者协会呢？还有多少有行动能力的？”“报告城主.....在轰炸来临的时候，大部分冒险者都呆在公会里，一发爆炸石直接击穿了公会的屋顶.....幸存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且都已经无法再行动了。”

“靠！”城主又骂了起来，“大难不死，必有补刀！这一天算是倒了血霉了！”

凯撒默默地走到他们身边，双手抱臂站在那里，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直到一个士兵注意到了他，“站住，你是什么人？”他的呵斥都变得有气无力。

“一个外来的佣兵。”凯撒淡淡的望向城内的废墟，“看来你们很需要帮助。”

“佣兵是吧？”城主也管不上那么多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城里的情况现在非常不乐观，我们急需还能行动的人帮忙，有一个算一个，我们不知道尼斯莱尔军队的下一波攻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我不能分出更多兵力来拯救城内居民了。”城主笨手笨脚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地图，指着城中心的居民区说道：“报酬是40枚金币，救一个平面加5块，救一个士兵加10块！我已经把大体方位告诉你了，速去速回吧！”说罢，他推了一下凯撒的后背，将他推进城中。

凯撒踉跄几步，险些被一根粗大的木条绊倒。克里梅林的全貌实在是凄凉，到处都是坍塌的废屋，随处可见的尸体穿插在废墟之间，早已没了声息，有平民也有克里梅林的士兵，这幅地狱般的光景让人感到绝望。

“妈妈....我的腿....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凯撒好一阵穿街越巷，跨过无数的尸体和废墟，终于找到了几个幸存者。

“我的孩子被压在下面了，可是我没法把他拖出来！”那是一对可怜的母子，倒塌的木料和碎石严严实实压住了男孩的腿，瘦弱的母亲束手无策，只能半跪在她的孩子面前不断的呼救。

凯撒将碍事的巨剑收回储物戒指，“夫人，请您让一让。”他走上前，那跟压住男孩的横梁上堆满了乱石和碎木头，怪不得那位母亲无法救出她的孩子....这简直就是将一栋房子的重量全部压在男孩的身上。

凯撒抓住横梁的两端：“夫人，我可能没法支撑很久，所以请在我举起横梁的时候，立马把您的孩子拖出去。”

那位母亲先是一愣：“等等....你说举起？那可是相当于举起一座房子啊！”“别管那么多了.....准备好。”

霎时间，凯撒双手猛然发力，暴起的青筋瞬间爬满了他的皮肤，狰狞的面容无比体现着他的卖力。“咔嚓”本该纹丝不动的横梁在忽然动了一下，几颗小石子从横梁上落下，“唔呃....”凯撒一声低吼，整根横梁竟然被他完全的抬了起来，短暂的缝隙终于解放了男孩的双腿。

“孩子！”那位母亲手忙脚乱的将孩子从废墟下拖出来，又听一声巨响，凯撒重重的将横梁砸在了地上，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孩子....你的腿....”孩子是救出来了，可是再看向他的双腿，早已被压得筋骨俱断，血肉模糊的双腿像布条一样耷拉在裤腿里，看的心惊肉跳。

凯撒默默地半蹲在孩子的面前，左手的的法阵亮起一束白光。

“治愈之术·藕断丝连。”在那位母亲惊愕的目光下，男孩的双腿在圣法术的照耀间断裂的骨头竟然自动接了回去，烂掉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多久，男孩的腿上除了些伤疤和干掉的血迹外，已经恢复的完好如初，“他的腿还没完全治好。你最好找一个高级圣法师或者静养几天，他就能下地走路了。”凯撒收回法术，站起身善意的提醒道。

“妈妈？”男孩睁开红肿的双眼，“好奇怪的感觉....我感觉....我的腿回来了。”母亲紧紧抱住她的孩子，噙满泪水的双眼感激的望着凯撒：“谢谢...谢谢你，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好....”

“告诉我城中心的情况，那地方还有活人吗？”凯撒打断了她的谢意，“呃....”母亲愣了一下，“城中心的情况非常糟糕。克里梅林大半守军都被派往那里抢救伤员，在那里应该还有非常多的人需要帮助。”

“多谢。”凯撒压低了他的兜帽，“带着你的孩子尽快离开这里吧，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战争不适合孩子和机器。”说罢，他转身向着城中心的方向跑去。

.....

“我的手！我的手啊！”“水桶呢？我这里需要灭火！”“又发现一个幸存者！谁是圣法师？”“谁来搭把手，铁皮太重了我一个人抬不起来！”等凯撒赶到现场，克里梅林的守军已经离开了大半，剩下还在抢救平民的士兵完全没有那个母亲说的那么多。

“你谁啊？”“让开。”凯撒推开那个正试图搬开铁皮好把下面被压住的冒险者救出来的士兵，用肩膀抵着铁板，一下子就把铁皮抬了起来，“快点。”那个士兵傻不愣登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废墟下的幸存者骂出声才反应过来，把人一个个拖出来。

“治愈法术·藕断丝连。”“我的胳膊！我亲爱的胳膊回来了！”

“你是圣法师？！”凯撒没有理会那个新人士兵惊奇的目光，走向另一处着火的房子，“寒冰法术·冻土之寒。”

凭借着他强大的力量和救命的法术，凯撒所掠之处，到处都是被搬开的废墟和跌坐在地上，揉搓着被治愈的伤口大喘气的幸存者，原本燃烧着的熊熊大火被他尽数熄灭，“那边的佣兵，过来搭把手！”“对，就是你，麻烦帮忙把地下室的货物搬出来！”“你是圣法师吧？这个蠢货刚刚为了救人把腿给弄骨折了，拜托你用圣法术治愈他吧。”

陌生的外乡人闯入了战火纷飞的废墟，他不由分说，将水深火热的难民们一一从地狱中拉出，拯救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庭。这就是克里梅林的百姓所看见的，这就是城主所看见的。

.....

与此同时，在克里梅林港湾附近海域的尼斯莱尔舰队上。

“克里梅林到底是什么情况？！”首位投石战舰「厄尔尼加」号的老船长暴跳如雷，厉声训斥面前的水手，白皙的胡须随着他的暴怒微微颤动着，“为什么克里梅林的守卫归位时间要比预计的要更快，城中心的灾难最起码得让他们耗上三个时辰！为什么一个时辰不到居民区的情况就稳定下来了？！”

“报....报告船长，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啊。”吓坏了的水手长忐忑不安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居民区的大火熄灭的比估测时间还要快，好像有什么非常厉害的人在帮他们啊。”

“该死的，我就知道再拖延下去要出差池！”老船长转过身，颤抖的手微微捋动自己的白胡子，好像这就能让他冷静下来一样，“本来在炮击开始后稍微等待克里梅林守军后撤就可以上岸大举进攻，真不知道布莱西斯将军在搞什么名堂，迟迟不下进攻命令，如此大好时机马上就要错过了，现在来看给我们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少！”暴躁的老人在甲板上来回踱步，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头也是烦躁不安。

“我再去写一封进攻文书，你们负责前往主舰，务必将文书亲手交给布莱西斯将军。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的这次将军是不是轻敌了.....”

“这次留给克里梅林喘息的机会，将是我们最致命的疏漏！”

....

“呼....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凯撒一拳击碎破木板门，将被废墟困在建筑内的十几号人全部解救出来，“谢谢....”他们有的人刚一脱离险境便飞奔向城门口，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对于凯撒的感激好像只是附带的一样，「随口一说」便敷衍了事，更有的人连正眼都没看凯撒一眼，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是他从居民区的一头沿途救到另一端的最后一栋有人的废墟。再回首望去，大街上只剩下筋疲力尽的士兵和灰头土脸的幸存冒险者了，一个个脱力般的躺倒在地上，沾满了灰土的头盔和被压断的武器散落一地。

“接下来只剩他们自己人收拾残局了吧。”他转向港口的方位，隐约能看见藏于薄雾之后的尼斯莱尔舰队，和港口上忙忙碌碌的守军。

“这是承诺给你的报酬。”城主不知何时来到他的面前，将一袋子金币递到凯撒的手心里，“你在看那些军队吗？”他顺着凯撒的目光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尽显无奈之色。

“他们攻上来是迟早的事情。我已经向帝国皇宫和附近有足够兵力的城市递送了求救信，但是到现在迟迟都不见援军的踪影.....诶.....要是「幻影玫瑰」还在就好了。”他领着凯撒，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海湾。

“尼斯莱尔军队的进攻是两三个时辰前开始的。没有任何预兆的，他们最先用投石机袭击了我们的港口，一口气炸沉了我们大部分的战舰，许多商船试图逃跑，哪料到尼斯莱尔竟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封锁了附近的海域，想逃也逃不了，我亲眼目睹了那群可怜的商人被尼斯莱尔的战舰当成敌对船只击沉了....可怜啊。”他不停地唉声叹气，他能做的也只有唉声叹气。

“克里梅林守军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前几天刚从魔导国购进的一批高效投石机很快就派上了用场。我们对尼斯莱尔军队进行了还击，我也在第一时间写信寄往王城。本来我还期待着能有过万的援军能来帮我们打完这一仗，这样我的人就没必要死了.....”

“可现实是他们没有来。”凯撒冷不丁插嘴道，“甚至有可能以后也不会来了。”

“是啊。”城主没有生气，言语中只剩下悲哀，“这年头真的谁都不能指望....能指望的人只有自己。”他苦笑两声，无奈的目光泄气的落回凯撒身上，“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估计也指望不上了----不过千人的守军面对过万的尼斯莱尔军队，我们能做的只有和他们死磕到底，祈祷他们不要强行上岸。”

“你应该知道死磕到底也无济于事吧？”凯撒又不合时宜的泼了他一盆冷水，“你应该知道你面对的是谁，你也知道双方的军事实力过于悬殊。恕我冒昧，我甚至认为你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一仗你赢不了。”他与城主并排而站，“你的百姓死的死，跑的跑，军心涣散，战力严重不足。就算你跑了，也没人会怪你，反正跑与不跑，结局都没什么区别，至少前者还能保住你的命.....可直到现在，我为什么还能和你一起站在这里眺望万人大军，而不是护送你逃亡别的城市呢？”

“没办法啊，我身为城主不能跑....也不想跑。”城主耸耸肩。

“因为我的身后就是克里梅林，如果我也退缩了，谁来和他们血战到底？”他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指尼斯莱尔的舰队。凯撒注意到，他华贵的披袍下，覆着一层布满了刀疤划痕的骑士盔甲。

“我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它很单纯----单纯的可爱，这里是外地商人的卸货港，是供冒险者和佣兵们狂欢的自由圣地，相比于贵族们勾心斗角的皇城，我更喜欢克里梅林----自由的味道总是让我心旷神怡。”

“而我绝不允许这份舒适被他人夺走。”士兵们在他的一声令下排成一列，等待着他的命令，“再说，比起被那个女疯子弄死，还不如痛快的死在战场上。”

他看向凯撒，希望的火花在他近几乎绝望的眼神中再度燃起，“你要是想跑就跑吧。你也不想死，没错吧？”

凯撒挑了挑眉毛，“好吧。”他耸耸肩，“我好像拿错了剧本----我本以为你会雇佣我帮你们打完这一仗的。”

这回轮到城主呆住了，“雇佣你？”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惊叹，“在你明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

“....这么说吧。”凯撒眼珠子一转，“作为佣兵，我也有我自己的准则。对于我来说，我从来不以任务的「危险与否」或「成功与否」为基准。我只关心在那之后能不能从雇主那里得到我应有的报酬，这才是我的衡量标准，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城主很不识趣的摇摇头，“完全无法理解。没有哪个佣兵会为了钱不要命的，更何况是打一场必输的仗。”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凯撒瞟了他一眼，“「必输」不等于「必死」。更何况我不怕死。”

“城主大人！”前方负责侦查的士兵慌慌张张的跑到两人跟前，“尼斯莱尔的军队有动静了！他们派出了两艘战舰向港口逼近，推测意图为抢滩登陆！”

“两艘战舰？”城主满头大汗的望向逐渐向港口逼近的两艘战舰，“什么规模？”

“回城主，是两艘大型战船！可能对方不想投入过多精力，所以只派出了这两艘，目前没有别的动静。”

“大型战舰....”城主的冷汗哗哗之冒，“一艘大型战舰可以搭载将近1000名士兵，两艘的话.....那就是2000人来攻打我们几百人的守军啊！相当于一支正常规模的攻城军队.....这谁顶得住啊？！”

“哈欠....”凯撒却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没了？”侦察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已经不是能说「没了」的程度了吧。”

“所以....”凯撒看向城主，“你打算出多少金币？”

城主看着凯撒那副无所畏惧的表情，不由得苦笑起来：“你这个疯子....真拿你没办法啊。100金币，基底价，如果我们真的能活着撑到援军到来的话，一个人头加10枚金币。”

“太少了。”凯撒的反应差点没让他吐出血来，“少？小规模的战役都是这个价格吧？”

“150个金币，每个人头加收10块金币。我帮你打退他们。”凯撒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报价道。

“打....打退他们？”城主懵逼了，他不知道凯撒哪来的自信。

“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吗？”

“那你觉得这个价位合理吗？”凯撒不耐烦的反问道。

“呃.....倒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也得做的到啊。”

“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尼斯莱尔的两艘大型战舰停在了港湾不远处，已经开始有无数的小舟载着一队又一队的尼斯莱尔士兵向港口划来。凯撒拨开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几步便走到最危险的码头上。

“因为我不怕死，所以没有不可能。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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