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灰谷的新主人

一场轰然升起的大火，近乎席卷了半个灰谷。灼热的气息在一公里外都能感受到，肆虐的火舌甚至将灰白的天空都染上了一抹红色。

那些因为“火焰巨人”而早早逃出庇护所的胆小鬼们心惊胆战地远观着这一切，愣是没有任何人敢回去探查情况。直到三天后火焰熄灭，才有人零零星星几个回归者出现——不是单单他们几个胆大，而因为是实在是在野外熬不住了……

没办法，一直以来庇护所所有人赖以生存的食物都是由教堂在提供，他们躲在外面舒服是舒服了，但可没有东西能填肚子；而且那些游荡在荒野里的亡灵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善茬……

随后他们就得知，灰谷庇护所的天变了。

原先的那个什么暮光神官据说已经被杀掉了！连带着的还有拥护他的一大堆狩猎者！

立即就有人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但当他们得知新的统治者仍会提供粮食，并且还是面放发放的时候，什么反对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呼天抢地的欢呼和赞美声。

自然而然地，也就没人去追问那场大火的细节了。几乎大半都被夷为平地了的灰谷庇护所也因为居住者的回归开始逐渐得到重建……

……

……

“【催化生长】……”

柔和的黄色光晕将脚下的大地包裹住，数量庞大的魔法能量涌动着没入地面。转瞬间丛丛植物绿芽便破土而出，并在一个短到惊人的时间内生长、抽穗，最终结出了大把大把的饱满谷粒。

“呼……”

长呼出一口气后，我感到有些疲累——果然，不借助魔法阵就将晶石里的能量直接催发……还是有些太艰难了。

拍了拍手，一绺烟尘随风飘散。那些曾经是一颗颗魂晶，不过被我抽干能量后就马上碎成了粉末。没办法，【催化生长】虽然只是一个阶位三的魔法，但它对魔力的持续需求量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直接供给，便只好出此下策。唯一好消息是这些魂晶似乎有着极高的能量精纯度，否则，操作起来还会更麻烦……

等一会儿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收割那些魔法催化出来的作物、然后加工成可食用的粮食饼。我冲不远处持剑站立的汉斯点点头，有他在一旁看守，完全不必担心会有胆大包天的家伙藏私。

“大人辛苦了！”

剑士嘿嘿一笑，远远向我行了一礼。

“分内的事情罢了。”

我点点头，也是报之一笑。

转身取下挂在了一边的法师长袍，因为不想让这件伴随了我不知多少年的老伙计沾上泥土，我特意在刚才操作魔法时将它脱了下来。

“呼”地一抖长袍，我的视线在至高之塔的独特纹饰上稍稍滞留了一下，随后才将其披上。

——高塔啊……

我有些怀念地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谁能想到，继学员长之后，我居然在这个时代又干起了性质差不多的工作呢？嗯，只不过之前是管里那些毛手毛脚的学生，现在变成了管一帮乞丐罢了……

——对，我一点也不想留情！这个所谓灰谷庇护所在我看来当真就是个大乞丐窝！

治安崩坏！环境肮脏！设施全无！还有那些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只琢磨“怎么样才能以最低付出苟活性命”的比猪猡还懒的居民！

——大灾变摧毁的绝对不仅仅是是物质资源和知识传承，而是人心！

脑子里想着这些庇护所里杂七杂八的琐事儿，我愤愤走出这处专门用来催熟作物的场所，随口招呼道：

“老赖狗？”

“大人！”

果不其然，糟老头子就在附近，或者说一直都在附近只不过存在感很低而已。

自从汉斯剑士被丢去当灰谷的“军备长”之后，老头子就仿佛变成了我的影子。平时做事时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只要一开口，那个糟老头子就绝对会瞬间出现听候差遣。因此，我现在也养成了这个习惯，而老赖狗也一次都没让我失望过。

“灰谷居民的登记工作进行地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

老赖狗顿了顿，随后从不知何处摸出了一本小记事本：

“已经有三百四十七条记录了，他们的热情度也很高。”

我撇撇嘴，略带不屑：

“呵……那可当然，毕竟关系到生死存亡不是？”

这样说着，我又皱了一下眉头。

三百多人？听着多，但要知道在那次事件之前，将儿童和那种骨瘦如柴卧地等死的乞丐都算上的话，灰谷可是差不多有一千左右的人口！就算再伤亡惨重，也不至于只有区区三百多的幸存者！

——也就是说还有人不想服管喽？

“老赖狗，一会儿放出消息！截至今天晚上还没有主动登记的人，之后将不会获得我的免费食物！”

“好的大人！”

老头子点头，用一根细碳条在纸上记录了一下。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

“哦？”

我点头示意老头子继续说下去。

“艾琳小姐刚刚醒过来了。”

“噢……她啊？辛苦你了老头子。”

老赖狗呲牙一笑，随后自行告退。

目送糟老头子躬着腰消失在视野中，我狠伸着懒腰，缓缓呻吟了一声，有些厌倦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就去看看吧。”

“【传送】！”

……

……

——懒到用传送魔法四处赶路，在灰谷估计也就我这独一份儿了。

推门进入“石楼”，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无比熟悉与安宁的气息。

虽然我现在名义上的居所是那处庇护所中心的破旧教堂，但显然还是这个亲手塑造出来的建筑更能让我有一种“家”的独特感觉。

如老赖狗所言，艾琳已经醒了，在昏迷了三天之后。那种濒死状态都能恢复过来……嗯哼？是说小女孩的求生欲很强呢，还是说我的水属性魔法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烂？

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一些的。实际上艾琳这次能够活下来，完全是拜另一个因素所赐……

第一眼看进房间，首当其冲的倒不是艾琳，而是另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当然这一点也不出乎我的意料。火雀似乎早再艾琳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溜过来了，此时正叽叽喳喳大呼小叫地向后者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那种兴奋和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啊呀呀……当时吾辈就闲逛着，然后就遇到那群家伙了！还有一个可恶的家伙砍了我一刀！”

“受伤？怎么可能受伤！哼哼！……吾辈可是无敌的火焰不死鸟啊！怎么会被区区人类给伤到！”

“然后吾辈就让小红打了他们！啊？小红就是……什么？你的小伙伴？是那些小孩子吗？”

“吾辈把那个笼子打开了！他们都感谢吾辈……啊？然后？嗯嗯嗯，这个就不知道了，汝得去问吾辈的主人……”

——啊……哈？

我略微歪了歪脑袋：“火雀，你刚才说什么？”

“嘎啊啊啊啊啊！！！”

一声狼狈之极的尖叫后，魔杖少女“噌”地一下窜起来老高，那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的表情，就如同被揪住了尾巴的猫科动物一般……

“混混混混混蛋魔法师！！汝是什什什什、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然后，你说话结巴了。”

我以手扶额，对火雀这么一惊一乍的性子有些无语。

“另外提醒你一句，我们的病人女士需要安静。”

且不管魔杖少女是如何气急败坏、又真的不敢发继续出之前那种噪音的。我径直转向了艾琳：

“欢迎回来？”

“病床”的材料只有木板和一些干燥稻草，再就是一张勉强是纺织物的粗糙编织毯。简陋至极，但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了，而且也都被我用魔法优化了一下卫生程度。

艾琳相当安静地坐在这张草床上，表情不知是平淡还是木然，但看向我的眼神分明是即使被压抑着但仍控制不住蓬勃而出的……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一只手指向自己，声音颤抖。枯萎苍白的头发……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眼睑……还有泛着暗紫色的指甲与眼白……

“你把我变成了什么东西！？”

那种惨然的沙哑嗓音，与其说是控诉与质问，倒不如说是溺水了的人在绝望前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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