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难得的重逢也顶不住寒风，于是我们将叙旧地点转移到学校附近的KFC。

“我付一半给你。”

“不用……难得见面，这次我请客。”

“不愧是热销作家，真大气！”

江秋月笑吟吟地蘸着番茄酱大口咬着薯条。

记得过去她也经常让我请客，虽然那时版税不多，但好歹也算个有收入的出版作家，就算是逞强也会答应下来。

而现在我的收入高了许多，请客这种话也说得更有底气。

“话说你新书第三卷什么时候出版？”

“早着呢，我都还没构思好第三卷的大纲。”

“咦？第二卷都出版快两个月了吧？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大概吧，第二卷也是这么来的，有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感觉？”

“你这样早晚会出问题的哦。”

“哈哈……”

事实上问题早就有了，最近老杨天天问我进度，可我脑袋里对第三卷该写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据说别的作家在写第一卷时就已经考虑到完结的内容，而我则是想到哪写到哪的类型，就连老杨都说我这样也能出道甚至热销绝对是业界奇迹以及耻辱。

“不过真没想到呢，你居然那么快就成了热销作家，而且约定俗成用得比谁都好。”

“这都要归功于你的教导啊。”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过的确是靠我吧！虽然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但我能在茫茫人海里挑中你也说明我独具慧眼！”

“其实我就是客气一下。”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虚伪的大人了！”

她一口咬断薯条，皱着眉头用半截薯条不满地对着我，像是受到威胁的刺猬似的。

“不过也是呢，听说出版社也有很多黑幕，像是为了能够得到推荐请主编出入色情场所……”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还是高中生吧？那种地方我可进不去，况且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没办法嘛，谁让我们那么久没见，没有我看着谁知道你这孩子会不会变坏。”

“你是我妈吗？”

“是天降系的青梅竹马哦。”

“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人设。”

话虽如此，江秋月当初的确给我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初二时忽然从窗边向我搭话，这点符合天降系的设定，而之后的一年里她也给我仿佛青梅竹马般的亲切感。

直到她毫无预兆地搬家，这个陪伴我一年让我感受到约定俗成魅力的女生，将自己的存在彻底从我生活里抽空。

“所以说，最近过得还好吗？”

她忽然低沉的嗓音让我感到深刻的怀念。

“还挺好的，毕竟小说也挺畅销，而且还考上了完全没想过自己能考上的崇阳……”

“甚至还交到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女朋友对吧？完全是人生赢家呢。”

“……”

江秋月对哑然的我投来戏谑的笑容。

“我最近可是经常看到你跟你女朋友一起走出校门，看到你们关系这么好，我不禁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

“你真是我妈吗？”

“是天降系的青梅竹马哦。”

她原封不动地回答道。

“我听别人说你女朋友是沁园中学的校花吧？感觉就算到了崇阳也是这个等级的，真亏你能追到人家呢。”

“原来都已经传开了吗？”

“你以为呢？从来没有人追上的女神被你追到了，这可是大新闻哦，连我们初中的都知道了。”

难怪苏野莺会对我这么无奈，没想到传言都已经散播到初中了。

“所以你是怎么追到她的呀？我完全想象不到你追女生的画面，总感觉一定会很窘迫和尴尬。”

“要说怎么追的……顺其自然？”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嘛。”

江秋月撇了撇嘴似乎感到无趣，但我跟苏野莺的交往过程是无数意外堆砌的必然结果，根本无法正常说明。

“那你呢？你搬家之后去了哪里？”

“一个推开窗就是海的地方。”

“沿海城市？”

“差不多吧，虽然是在国外。”

“诶……你搬到国外去了？”

“的确是在国外住了一段时间啦。”

“真羡慕啊……别说出国，我连隔壁市都没去过。”

“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哪里都不用去。”

她的话中似乎有什么隐情，但平静的语调却将真实感情掩埋，以至于我什么都无法解读出来。

“而且出国也让我没法参加中考呢，你看我现在都还是个初中生，而你却变成了高中生！”

“这倒是……”

“那要不要我喊你几声学长听听？偶尔当下学妹的角色似乎也挺不错的，比如说让你再请我吃个圣代的时候。”

“快给所有单纯可爱的学妹角色道歉！哪有这么方便的设定让你用啊！”

吐槽完之后我们相视一笑。

这种对话的氛围十分让人怀念，就像空缺的时光被渐渐填补一般，或许不用多久我们就能恢复原本无话不谈的挚友关系。

“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吗？”

“不走啦，已经没有让我走的理由了，倒是你愿意让我留下来吗？”

“为什么要我同意啊？”

“嗯……为什么呢？”

她耸了耸肩，说着不明其意的话语眼眸却异常清亮。

“因为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会老老实实消失哦。”

“……”

“虽然这样很狡猾，但是你应该明白的吧。”

是啊，我早就明白的。

“毕竟决定权从一开始就在你这里。”

从再次见面起就有意不再提起的事——

“那次告白的答复还没有给我呢。”

眼前的少女曾在我新作出版的那天向我告白。

回想起当天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诉说衷情的清纯容貌，以及沉浸在出版喜悦中对她的告白而感到茫然的自己。

直到现在我都对自己当时的迟钝感到绝望。

就像苏野莺所说的那样，我无论何时都是个一根筋的笨蛋。

没能及时察觉到她的感情，也没能及时给予答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失去的事物有多沉重。

这样的错误绝对不想再犯一次——

“江秋月，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嗯……”

她抿着嘴唇用力点头。

“所以我……”

“我听不太清呢，这里太吵了。”

“……”

“真的好吵。”

眼中逐渐浮出水雾，江秋月忽然站起身。

“果然还是下次再说吧。”

“江秋月……”

“对不起，我先回去了。”

侧过脸不愿意再让我看她的表情，但是仅凭她紧抿的嘴角我都能想象得到。

“真的对不起……明明不想这样。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

压抑不住的悲伤流淌不止。

“可我还是不想就这样结束。”

如同冬日阴暗低沉的天空，这段强行续写的故事注定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