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艰胜

“呼、哈、哈……试问、远古的英魂啊——”

莉亚·洛佩兹的双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连举起双枪都有点力不从心。

她大口大口咳喘着，断断续续地问道：“为何执着到如此地步，迟迟不肯安息？”

自亡灵单于失去坐骑以来，他们已经在雨中持续鏖战了半小时有余。

他那浓厚魔力所重筑的身体，早已烧得体无完肤。侧脸和身上多处部位，都露出了枯黄的骨骼。

而独臂的安洁琳更没好到哪里去。她将手中的长剑插入泥土，借此来稳住摇摇晃晃的站姿。

如果要用一个最确切的词，来形容这几个对峙中的状态，那就是“极限”。魔力已经见底，体力所剩无几，凭借着各自的意志死死支撑。

“汝等异族……胆大妄为、无礼至极！”

出乎意料的是兀韩耶单于终于开口了。滚滚浓烟不停地从他残缺的牙贯冒出：“居然惊扰本王与文阏氏的安宁！”

“喂喂喂，别搞错了……又不是我们要召唤你。去找那个叫什么尼达姆的算账啊！”

安洁琳明白，和死人讲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她只不过想借此拖延点时间，喘几口气稍稍恢复一下。

果不其然，对方很快抡起巨斧再次冲向三人。来回横挥的斧头呼呼作响，将雨幕撕裂成更细小的水滴，猛烈地打在秋明脸上。

“像你这种杀妻的暴君，哪来的资格……”

秋明深知只要稍稍挨到利斧的边缘，自己的头盖骨就别想保持完整。他一边向后躲一边扔以火球还击，似乎对于这话异常不满：“要人以礼相待！谈什么安宁！”

无奈仓促发出的魔，威力实在有限。即便砸在身上燃烧起来，也阻止不了敌人猛攻的步伐。

“忤逆！背叛！都得死！”

转眼间，亡灵单于离他只有两米不到。这是一个无从躲避的距离：“本王的东西无论死活，都不容你们染指！”

“怕是你想多了。无论烂透的陪葬品还是你那死鬼老婆……”

千钧一发之际，安洁琳的长剑由侧面刺中单于的臂，从而迫使这一斧砍了个空。相对的，她本人随后也被对方巨大的力道所弹开：“我们都没兴趣！”

莉亚也冲了过来，一发魔弹使得大量蔓藤紧紧缠住亡灵单于。显然这一次，对方已经无法快速挣脱。

“不要浪费魔力直接攻击……”

纵使躲得狼狈不堪，秋明依旧观察到了队友的支援。他大声疾呼道：“帮我使用强化的魔法！快！”

“没问题，”精灵女孩心领神会，转而将枪口对准秋明：“加速赐福！”

绿光闪过后秋明的脚下生风，瞬间跑出了好几个车位。连续两个魔法的配合试用下，双方的距离又拉开了一大截。

于是在如此急促的激斗中，他再次得到了近十秒时间差——对于任何需要准备的魔法来说，都弥足珍贵的十秒。

“烈焰啊，听从我的号令——”

只见秋明单手向前，源源不绝地喷出火焰；同时他回忆着研究所做过的实验，极力控制焰心不四散蔓延，反而向自己的掌中凝聚。

如此难得的机会不可能会有第二次，必须确保一击消灭对方。

兀韩耶单于似是颇有同感，冲破了蔓藤束缚后，以秋明为目标全力挥下武器。他知道这是在场的所有活人中，唯一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敌人。

“赶紧啊！动手！”

安洁琳比谁都焦急地喊道。失去武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方法去阻止对方的攻击。

而秋明完全没有理会，只是用另一只手调整角度，并且聚精会神地瞄准着。

“把所有的能量，聚集在一个点上，就能发挥出十倍甚至百倍的破坏力”——这是夏所长理论上的设想。

同时他也回忆起，安洁琳在战斗时的点点滴滴；她的对手们大多数具有的共同弱点：头部。

当然他更清楚最后一击落空的下场，就是所有人手牵手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贯穿我的敌人吧！”就在近乎零距离的接触下，秋明由掌心射出了一道明亮的白光。

更确切来说，是原本体积庞大的火球被强行压缩成了细柱状，使得温度远超普通的火焰，原本的红色也随之泛白。

兀韩耶单于避无可避，颈部以上触及火柱的一刹那，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他剩余的身躯由于惯性，连同未及挥下的战斧，重重地撞在同样躲不开的秋明身上。

一声惨叫之后，双方一并滚出了老远。

“难……难以置信。”莉亚望着不再动弹的敌人，半晌才缓过来道：“我们成功了！”

曾经无比强大的英魂，其被魔力覆盖的部分渐渐分解，变成了一具普通的无头古尸。

“哼……干得不赖，”安洁琳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秋明伸出手道：“总算有点作用了。”

“跟了你那么久，总不能毫无长进吧。”秋明疲惫地笑着，费劲拽住对方的手。只是准备起身的一瞬，他才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已经断了：“呜……好疼！”

“接下来只要，把白痴召唤师叫醒，我们就能回……！？”

精灵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地面，产生了不寻常的抖动。

“又怎么回事？？？”

显然其他人亦有同感。那是整个山体都发出的震颤，同时还有轰隆隆的沉闷声响坠下。

“糟！！！”

安洁琳的那双血色瞳孔，在黑暗中也着不俗的视力，因而率先发现了骇人的事实。

无边的雨夜中，从山顶至上而下带来可怕动静的，是水流，大量的水流。

比楼房还高的水流出现在她的视线时，还夹杂着无数泥土石块，吞噬着沿途所有的植物。就连土地本身也随着洪流而蠕动，往众人所在的方向席卷而下。

魔法也好超能力也罢，在自然灾害面前竟是显得如此渺小。

山洪爆发了。

几乎出自最原始的本能，她顺势拉起秋明的手奋力一拽；同时牙齿并用，咬住他的衣服跃向了半空。

她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几乎已经没有魔力残留。背上形成的一对血色翅膀，是她最后所爆发出的潜能。

“莉亚！！马丁先生！！！”

在天上停留了好段时间，呆若木鸡的秋明才反应过来。他朝地面伸出手，无助而又绝望地喊道。

只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唤。唯独汹涌翻滚的流水声，来回撞击着他的耳膜。

“救救他们！琳姐！救救他们……呜呜呜……”

“……”

女医生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那肆虐一切的洪流。只是一双红眼之中透出些许哀伤，同样颜色的翅膀挣扎般地扑腾挥动。

黯淡的月亮若隐若现，使她看起来宛如一个血红的天使。

不久以后，安洁琳的魔力终于撑不住了。

她失去意识变回普通的人形，和青梅竹马的秋明双双坠落，消逝于漆黑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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