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楚天阔（上）

红烛盈盈，烛光之中夹着还未褪却的鲜血气息。

对这样这样仿佛是被血染红的光，对着那横陈在前的，叶媛儿的尸体，红尘姊却是头一回的在仇松面前昂首挺胸，声音坚决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神色依旧平静而淡漠，目光转而看着红衣如云霞般的悼红轩之主，仇松的瞳孔似乎微微凝了一凝，显得有些危险而带有威慑力。

“红尘儿，这话你可拿得准了？不再更改？”

“千真万确，不会更改了！”

“那么，违抗我的命令，会是何等的下场，想必你也都清楚了，是吗？”

“红尘清楚，恩公要罚要杀，一应由红尘来应就是，只是还请恩公放过小路，也放过悼红轩的女孩子们。”

“哦，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了她们而求情吗？”仇松淡淡的四周环顾一圈，被他的目光触及，那些早也快被眼前这一出接一出事件骇破胆子的姑娘们纷纷躲避，畏缩着，“你这样做值得却也不值？”

“红尘...”

“嗯，不如这样说，若是这些人里，不包括你的那两名贴身丫鬟与这一位姑娘，其他悼红轩的女孩里，有一个愿意牺牲自己，替你受过，我便答允了你的要求，却又如何？”仇松打断了红尘的话头，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那话语却是在冷笑着的。

一言既出，却又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周围的那些女孩子只是畏惧的看着仇松，仿佛被拎住了脖子的鸡鸭鸟雀，只是畏缩的看着，良久良久，没有人愿做出头鸟挨枪。

“红尘儿你可看清楚了？”仇松淡淡的这样道，目光里带着不屑，瞥了一眼那个此刻又有些不免颓唐的身影。

“不管如何，还请恩公，放过小路...他...他是悼红轩的，是红尘的恩人，更何况，他也并非真正的风尘中人，求求您...”

“红尘儿，事已至此，你觉得，还容得了你说话吗？”仇松淡淡的这样反问道。

“恩公...”

“红尘儿，知晓礼数，懂得分寸，向来是你的好！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劝你一句，莫要让我对你失了兴趣，没了意思！”仇松的声音已经冷涩下来，那一句话，却也是他们两个在隔壁雅间内时，红尘提出要以自己交换悼红轩平安时，他曾冷冷的对她说过的。

然而这样一言的威力，只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罢？

那个身披云霞，足踩霜雪的女子，神色一变，眼神也跟着再又...

啧...

“且慢。”终究还是忍不住，我抢在中间，忽的这样开口道。

如此一来仇松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了我，那目光登时再又变得炽热，变得充满了占有欲。

“这位...你有何事？”

“奴家只是想请问仇大官人一句话！”

“有话请说便是。”

“之前的比试，原说是比较色艺，色如今比过了，艺可还没较！”

“哦，那么你要露的，却是什么艺呢？”仇松略一挑眉，饶有兴趣的问我道。

“舞剑！”我短促简明的回答道。

目光里似乎噙了一些愈加富有深意的笑容，他忽的将手里那柄原还沾染着血的长剑一挽剑花，霎时间剑上残血，在空中又绽过数朵猩红的花，跟着他还剑入鞘，那花也随即凋零。

“好，快快舞来！”他似是毫无防备的，手中剑鞘连着鞘中只剑再是一转，已经横着将之送到了我的面前。

隐隐还能嗅到那剑上沾染的，更为直接和浓烈的鲜血气息，那样的味道让我有些恍如隔世的愣神，下意识间的已经老实不客气的接剑而过，冰冷的剑鞘，冰凉的剑柄，入手的那一刹那，更让我有些弄不清楚，这之间究竟已经过了多久，仿佛是隔了沧海桑田；仿佛是隔了此去经年；再又仿佛，那样鲜衣怒马，仗剑携酒的日子只是昨天，更有好像，那一切的一切不过一场空花幻海般的碎梦。

毕竟与我一同“欲买桂花同载酒，联剑江湖少年游”的那人已经不在了...

“有剑不可无歌，小绿姊姊，还烦请你为我弹奏一曲。”

琵琶声铮铮两弦，自是同意了我的请求，同时也带着点迟疑，似是在相询究竟该要弹什么曲子？

“仇大官人出身仇大将军府，英雄气概自然是了得，古往今来，怕是唯有西楚霸王能比拟，就弹一曲《垓下歌》罢！”

这话里带着的尖刺，本以为会激怒对方，没想到他居然只是玩味的一笑，竟是不言不语，只是任由小绿转轴拨弦，起了调门。我自然也不在意他的反应，随着琵琶声起，也是仗剑起步，剑锋出鞘，随节奏而起舞。

却未想到，仇松却也是跟着琵琶声，拊掌打起了节拍，边拍边歌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

一曲终了，我持剑而旋舞未停，他却是再又将最后一句咂摸了一番，笑得依旧玩味而颇具深意。

“虞兮虞兮奈若何？”他念白着，一面用目光盯着我看。

最后一个胡旋罢了，我忽的举剑而起，剑锋横在颈间，跟着还剑入鞘，那一番的动作直如自割其喉一般，应的便就是他的那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依旧微笑，却见着我从容上步，握着剑鞘的素手却是猛然前送，鞘中之剑登时出鞘半截，雪亮的剑锋已在刹那间横在了他的脖间，照寒映雪。

“这却又是什么意思？”被人以剑挟持，他的神色倒是平静的很，甚至那笑容都没有褪却。

“垓下歌罢，虞姬已逝，而今四面楚歌，项王是否也该自刎乌江亭了？”我同样神情平淡，这样的反问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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