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暴风雨前

塞德里克仿佛消失了。

此后的一个星期，警方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和警力维护着秩序，同时开始将损坏的部分设施重建。

有一些好事之徒，在网上仗着网络的匿名性，大放厥词，甚至在众多网民的附和下要求警方出示相关证据，同时要求政府出面给个解释。

希尔达依然沉默地刷着手机，看着网络上那些谩骂声，眼中时不时地亮起蓝光。

“照这么说，塞德里克即使有了自我，他也还是被部分程序所影响，所以才会在那家夜总会里屠杀？”琼斯正在和弥尔顿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弥尔顿的语气显得忧心忡忡：“塞德里克是杰弗瑞组的成果，我们之前和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告诉我，塞德里克程序里有一定的缺陷……他是用来进行扫荡的战争机器。”

缺陷。塞德里克和与他同一代的清算者都有的问题。

塞德里克是三代机型，而三代机型的清算者，除了塞德里克之外还有三位。

而在这全部四台三代清算者中，除了其中一个是功能型——为了一些特殊工作而制造的——之外，包含塞德里克在内的另外三名清算者均为战斗型号。而他们共有的程序缺陷，就是他们的电子大脑无法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究竟该如何开始猎杀以及猎杀的程度。

即使塞德里克已经拥有了自我判断力，这个程序缺陷似乎还在影响塞德里克，促使他去杀死更多的人。

……

在这一个星期里，韩枫似乎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希尔达，而苏铭珏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追着韩枫问了一个星期的原因。

“你在躲着我吗？”

放学路上，韩枫正在找借口搪塞苏铭珏的灵魂拷问，冷不丁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韩枫扭头一看，希尔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右边，正保持着匀速和自己二人一起前进。

“韩枫，你看希尔达同学吃醋了。”苏铭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韩枫有些尴尬地将视线移开，突然，他的右手被希尔达抓住了，然后，就在韩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希尔达快速拉走了。

看着希尔达拉着韩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苏铭珏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加快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

“琼斯，我很好。今天自己回家。”希尔达对着电话冷冷地道。旁边的韩枫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希尔达挂掉电话。

希尔达转过身，道：“你，都知道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我我我……没有！”韩枫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希尔达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她正注视着韩枫，从韩枫的眼神中读出了大量信息。

“希望你不会向赵希颜那样。”希尔达将手搭在了瑟瑟发抖的韩枫肩上，手搭上去的那一刻，韩枫的身体明显加剧抖了一下。她凑到韩枫耳边，开口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扭头离去，只剩下韩枫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赵希颜？韩枫心中努力拼读着这个名字，然后，他猛地一抬头，看向希尔达离去的背影。

之前父亲所在的报社报导的那一起一家三口被杀的案件，死者中的女儿就叫赵希颜。

他们是希尔达杀的。因为做了什么让希尔达感到不快的事情。

韩枫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凭直觉，他猜测希尔达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曝光在媒体的视线里，而那个叫赵希颜的女生应该就是向媒体爆料了之后被杀的。

虽然她是匿名爆料，但希尔达还是精准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将他们一家三口肢解成了尸块。

接下来这段路，韩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的脑海里全是对目前状况的不安。

真是的，自己闲着没事和希尔达拉近关系干什么？现在好了，自己一开始躲着她，她就察觉到了。

少年长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走进家中。

……

在这一个星期里，希尔达似乎没有再出去执行清理任务，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一般——上学、放学、复习、考试。

虽然生活变得安定了起来，琼斯心中却总是感到十分担忧，首先他们还在搜寻塞德里克的下落，其次塞德里克瞄准的目标是希尔达，最后是媒体们的大量报导，使得清算者们暂时不能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希尔达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餐，动作自然得就像一个普通人。琼斯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他正仔细端详着希尔达，试图找出点什么信息。

希尔达的外貌完美地还原了琼斯的女儿米莉埃尔，仔细观察希尔达使得琼斯的思绪又飞回了两年前。

如果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她大概就是希尔达现在的身高吧，可能要瘦一点。琼斯这样想着。

“琼斯先生，您为什么要注视着我。”希尔达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琼斯——但她的瞳孔里似乎并不是冰冷的。

看琼斯只是移开了视线，希尔达继续说道：“请不要试图逃避，您从三分十四秒之前开始就注视着我，直到二十六点五二秒前才停止。”

“没什么，希尔达。”琼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以前的朋友？难道现在不是了吗？”希尔达依旧以冰冷的语气反问道。

“不……呃……”琼斯刚想继续说话，希尔达便打断了他：“您在想您的女儿。”

琼斯没想到希尔达这么快就猜到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半晌，琼斯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最近总是想起她……虽然我知道，目光要向前看，但……”

琼斯不说话了，希尔达面无表情地看着琼斯，琼斯抬起头，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没事的，希尔达。”说着，站起身就要去收拾餐具。

“琼斯。”希尔达叫住了刚刚站起身的琼斯，“检测到您有负面情绪，自杀概率从0.02%上升到0.04%。”

“你从哪分析出来这种东西的。”琼斯无语地看着希尔达，希尔达没有理会琼斯这句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果必要，您可以把我当作您的女儿。”

听到希尔达的这句话，琼斯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希尔达。”说完，便收拾起了餐具。

希尔达其实也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这可和程序中设定的不一样。

正在希尔达进行自我检讨的时候，琼斯收拾好了餐具，伸手拍了拍希尔达的脑袋：“谢谢你，希尔达。”

这一次，希尔达没有将他的手甩开，只是略略抬起了头，看着琼斯——面无表情地。

琼斯收回了手，走进了书房，希尔达则就这样看着他走进书房，轻轻歪了歪头。

……

“高老板，还是找不到那名女子。”高展于——也就是小于——在电话里对高老板汇报道。

高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一个星期前，高老板坐在海滨别墅里得知了圆舞夜总会遭受灭顶之灾，之后又听说圆舞夜总会所在的那个城市发生了大暴乱，甚至全球维和部队都出动了，但也没能抓住那个引发这一切的人。

不过，据现场图像来看，那名蒙面男子应该就是屠戮了圆舞夜总会的人。而和他交战的那名女子，应该是圆舞夜总会第一次出事的时候的凶手，理由就是她手中的那把等离子切割剑。

高老板派高展于去实地考察过了，有一个石墩被等离子切割剑平整地切断了，这也让高老板进一步肯定了凶手就是那名女子的判断。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名女子消失了。

高老板凭着直觉，他认为这事肯定和重力公司脱不开干系。而再联系上全球维和部队的出现，这也让他坚信就是重力公司藏起了那名女子——甚至很有可能她就是重力公司培养的杀手。

可是，重力公司和自己的帮派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自己呢？

“重力公司……全球维和部队……呵……”挂掉电话，高老板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看着酒杯壁上的酒缓缓滑下，将酒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继续喃喃自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重力公司。稍微有点渠道的都知道，全球维和部队有四成兵力都是被你们调遣的。”

说着，高老板一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甚至都没有细细品尝。

……

“清算者，‘昔拉’克妮莉雅，报到。”一名看起来年龄和希尔达相仿的少女对坐在办公桌后的蒋先生道。

和希尔达不同，克妮莉雅是典型的亚洲人外表，一头瀑布般的黑发随意地披着，体形看起来似乎比希尔达还要更加瘦弱，但蒋先生知道，这是战斗力比希尔达、娜提维达甚至塞德里克都要更加强悍的战士，拥有“杀戮天使”代号的三代清算者克妮莉雅。

在上周的战斗中，特勤突击队似乎没有一人伤亡，原因是塞德里克没有机会对这些士兵出手。

现在，重力公司的这个分部拥有三名清算者和一支战斗力完整的特勤突击队，蒋先生似乎感受到了胜利的曙光。

“克妮莉雅，去找出塞德里克。解除他的战斗力，然后将他带回来。”蒋先生沉声道。

克妮莉雅点了点头：“接受任务。”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蒋先生的办公室。

……

一支92式手枪正顶在一名的男子后脑上，男子浑身颤抖地坐在椅子上，而他的脚边正躺着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妻子。

“希尔达在哪里？”塞德里克再次问道，说着将枪口缓缓指向了男子的妻子。

“不！不！！！我说！！！”这名男子撕心裂肺地惨叫道。塞德里克这才将枪口挪开，重新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然后，这名男子在塞德里克的胁迫下，打开了电脑上的机密文件，将它们拷进了一个U盘中，递给了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拿过U盘，满意地收好。男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脸满意的塞德里克。

“感谢你的配合，我不会忘记你们夫妻俩对我的帮助的。”塞德里克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将枪口指向了男人的妻子，扣下了扳机。只听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进了妻子的太阳穴，脑浆混着鲜血从弹孔中汩汩流出。

“不——！！！”男子双目充血，双手握住了塞德里克的枪，然后一拳打向塞德里克的面门。

但这都是徒劳的，塞德里克轻轻一甩手，就将男子甩到了墙边。塞德里克走到了已经爬不起来的男人面前，蹲下，露出了一个笑容：“重力公司的人，都该死。”

这也是男人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他的脖子便被拧得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塞德里克站起身，似乎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看来邻居已经听到枪声报警了。他没有再多做耽误，拿走了这个男子的手机，将口罩戴好之后从窗口一跃而出。

公寓里，倒在地上、脸被扭到背后的男子口袋中，滑出了一个证件。

重力公司，高级研究员。

……

塞德里克站在远处的屋顶上，看着那名死去的研究员的家所在的那片区域被大量的警察封锁，他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容再次扬起了一个充满嘲讽和不屑的冷笑。

重力公司的人，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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