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冷冽少女与冰冷血花

裘琴歌看了一眼门外，那是龙啸的方向。

今天的声音听起来跟往常不太一样，有点凄厉。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再侧耳听听，已经没有别的声音了，这才转过身来，回到座位上坐下，对这两个不速之客，他要抬手示意侍女们上茶。

“疍家的小公子今天来访可真够难得的。”

侍女们上茶的时候，裘琴歌说道，看了一眼带着羽冠的疍家少年。

疍旭长相比较斯文，相比对起疍家的其他人来，这个小公子倒是更偏秀才公子那一类，嘴角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穿着一身白衣，袖口绣着兰花墨叶，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身上除了佩戴一个“疍”字的家徽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不像是，武学世家疍家的做派。

打量了疍旭之后，裘琴歌才像忽然间想起有那么一号人物一样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裘恭嗣：

“大哥今天能来也是让小妹……有些惊慌啊。”

嘴上说是惊慌，但是说话的少女脸上却是十分平静。

“宗主言之过重了。我与疍旭游玩经过此地，得知宗主在这里，理应拜访一下。”

裘恭嗣约莫二十出头，说话的时候总有些阴阳怪气顶嘴呛声的感觉，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当然，裘恭嗣来这里，也的确是想让裘琴歌不舒服的。

作为裘家长子，裘恭嗣照理说是继承宗主之位的第一顺位。

但是偏偏出生的早，生他的娘却不巧，不是正室，而是侧室，跟裘琴歌同属庶出，只不过这个侧室比裘琴歌母亲那个“妾”的地位要高一些。

宗主之位当然是轮不到裘恭嗣了，只是他娘比较端庄，等着有一天正室生不出儿子了，找个机会，跟裘家老宗主要了继承之位。

裘恭嗣也就这么忍着等啊等。

结果正室的儿子出生了，裘恭嗣的宗主之位没了。

可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最气人的是，妾生的女儿裘琴歌出生了。同样是庶出，甚至自己母亲的地位比裘琴歌母亲那个妓女身份的地位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结果，宗主之位被一个完全低估的裘琴歌抢走了。

“嗯，人也见到了，要是没有什么事情——”

裘琴歌看向裘恭嗣和疍旭两个人身后各站着的一个侍女，逐客令说的相当明显了。

裘恭嗣握紧了拳头，脸上不好发作。

疍旭倒是没有被这冷漠的态度刺激到，反而款然笑起来：

“宗主可真的会开玩笑，适才通报的主管没有跟你说我们的来意吗？”

这一招转移话题可真是恰到好处，陈皮总管现在正在龙穴里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他疍旭随口这么一说，责任都在陈皮总管上面。究竟是不是有说明过来意倒变成无法查实了，反正当事人不在这里，还不是由着疍旭编排。

而眼前疍旭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要是怀疑他说得是假话，倒是显得过分了。

“来意？”

裘琴歌眉头微皱。

“嗯，前阵子刚好采摘节彩排食物，造成了大家的恐慌——”

疍旭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看着裘琴歌的表情，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比如那个巨型骷髅战士就是她的杰作之类的，但是裘琴歌“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分毫不变。

疍旭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桃花木椅子的扶手，腼腆地笑道：

“一时间损失很大，城主那边也无法承担。刚好疍旭在这里，就多事出手相助了。不过，后来才知道，原来裘家宗主在这里，忽然觉得疍旭这一举是否会唐突了宗主，平白抢了风头冒犯到了宗主。心里实在难安，所以央求了裘恭嗣仁兄带我来府上拜访。”

“疍旭公子善良仁义，做的是好事。我裘琴歌不是小心眼的人物，不会在意。”

裘琴歌两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她坐的黑檀木雕龙椅子，椅背比其他作为上的椅子都要高，衬得她的身形更加小巧了。然而小巧的少女却自有一股不容许别人藐视的气概，她后背完全靠在雕龙的镂空上，一只脚架在另一只脚上，正觉得这冷漠的人要再一次下逐客令的时候，却听见少女放缓了语气道：

“疍旭公子倒是礼仪周到之人，既然缘分让我们聚在了一起，我也舔着脸，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如何？”

这一句问话听得两个人心里都是不同的感受。

裘恭嗣一听心里一惊，裘琴歌可不是那种会主动放下身段求人的人。她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拿到，但是这些手段里从来不包含“请求”二字。

这一次说得那么委婉得体，不是有诈就是有阴谋。

疍旭这是第一次跟裘琴歌打交道。

虽然从裘恭嗣那里听到过关于裘琴歌阴狠毒辣之处，可是真正见面之后，疍旭觉得这不过是跟自己妹妹一样任性的小姐脾气而已。作为小公子，他在疍家的地位并不高，疍家对他也没有什么期待。这一次如果能跟裘家宗主打好关系，说不定自家父亲会对自己的印象完全改观。

想到这里，疍旭脱口而出道：

“但说无妨。只要疍旭能做的，定当相助。”

“疍旭公子放心，这事儿你一定能做。”

裘琴歌嘴角绽放了一抹笑意。

这笑意看起来虽然冰冷，但是有一种冷艳的美丽。

疍旭不由得一愣，自从进屋之后这裘家宗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忽然间露出这么一抹笑意，就像是冰天雪地的寒冬里绽放的一株梅花一样，令人讶异。

但是跟疍旭的感受完全不同，裘恭嗣却觉得身上一寒。那不是什么冰天雪地里绽放的梅花，那是冰剑之下的血痕，正散发出嗜血的味道。

啊，这个笑意。

裘恭嗣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扶手的头部，想起了很久的一幕。

那一年裘琴歌的母亲暴死在房间，裘琴歌看着自己母亲的死状，她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不哭不闹，异常冷静。

大家都以为这个从来不哭不闹的“人偶”是不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心，甚至对于自己生母一点情感都没有的时候，忽然间年幼的裘琴歌嘴角扯了一抹笑意。

冷冽的，血红的，带着野兽撕咬生肉的气息。

[现在，我有了想要的东西。]

少女还是孩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间令裘恭嗣怔忡，分不清自己是在裘琴歌会客大殿上，还是在当年死了女人的厢房里。

“听闻疍旭公子手上还有很多天选之树的果实——”

裘琴歌身子微微伏向前方，似乎很感兴趣：

“能不能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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