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破冰

“您是米娅·弗拉基米洛芙娜·扎伊采娃？”

叶卡捷琳娜安静地点点头。

莫斯科第53文科中学的校长办公室，叶卡捷琳娜正在申请入学。与斯维塔的入学稍有区别的是，叶卡捷琳娜的入学是以交了一大笔赞助费的方式进行的。她不需要进行语言水平测试（她也无法完成测试），也不需要面试，只需要直接在校长室选择课程。在临时编造的故事之中，叶卡捷琳娜是斯维塔需要照顾的老乡，因此需要和斯维塔保持同班并学习相同的课程，至于学得怎么样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当然，卢布是少不了的。

斯维塔需要全程在一旁解释，而卡西欧夫充当了“监护人”的角色。叶卡捷琳娜不能说话，而许多考试都是以口试的方式进行，校长多洛霍夫不得不建议她把自己的情况解释给所有老师听，这样老师们会允许他2在口试的时候在纸上写出答案。

“我觉得你有必要学习手语。”在离开校长办公室后，斯维塔和叶卡捷琳娜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如果你不愿意学现有的，你也可以自己创立一份，或是学其他国家的。至少，我会配合你学习的。”

在校长办公室的沟通非常困难，叶卡捷琳娜事先写好了一份自我介绍交给校长，但更多的问题就只能等她在白板上写字——斯维塔觉得长时间使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可能会让人自闭。她需要一个有效的快速沟通的途径，哪怕只是几个人懂也够了。

在签协议的时候，布尔卡洛夫也特别提到了这点。叶卡捷琳娜抗拒学习手语，每天固执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有时候甚至拒绝吃饭。她本来也是一个像斯维塔一样充满活力的年轻姑娘，但突然失声确实是一种毁灭性的变故和打击。

斯维塔没有想到的是，叶卡捷琳娜居然答应了，她在画板上写了一个标志性的“是”。她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到来给这个女孩带来的变化，但她想得还不够。经过短短两天的相处，她对叶卡捷琳娜有了初步的印象和认识。她不讨厌这个女孩，甚至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过去他自己的一点影子。尽管布尔卡洛夫似乎很宠爱他的孩子，但这种宠爱是表面的，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始终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情，如果再加上失声，这简直就成为了一个悲剧的标准样本。

斯维塔能明显地感受到叶卡捷琳娜对她的依赖。她总是莫名地要求斯维塔陪着她，虽然在更多时候她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很说明问题。

卡西欧夫开车载着一行人回到公寓，随后带着购物清单买东西去了。而斯维塔不得不忙于做饭——她认为，指望这里的任何人会做饭是不现实的，她开始思考着是否应该提提意见，毕竟做饭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餐具都是新的，还没有用过，斯维塔只需要简单地冲洗一番，这省去了一些麻烦。

叶卡捷琳娜起初继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但很快就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厨房门口。斯维塔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在注视她。她正忙于拌沙拉——她非常喜欢这种简单实用的菜。叶卡捷琳娜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边，只有眼皮不时眨动着，似乎是看得呆了。

“嘿，卡佳？”斯维塔终于发现了有个家伙正在偷看她，“做饭有什么好看的。等卡奇欧夫回来我们就开饭。”

叶卡捷琳娜没有带着他的画板，一时无法表达他的意思，只能指了指斯维塔手里盛着沙拉的大碗。

“哦，不止这些，不然就真是喂兔子（注1）了。”斯维塔笑着解释道，“烤箱里有烤土豆，我马上就端出来。”

叶卡捷琳娜的喉咙突然发出了非常嘶哑的响声，但他严重受损的声带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发出其他的声音了。他飞快地跑了回去，斯维塔猜测他是回去取他的画板。

刚出炉的土豆很烫，斯维塔小心翼翼地把土豆装盘端上餐桌。这是她第三次尝试烤土豆了，因此比前两次熟练很多——况且这种菜也是那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类型。叶卡捷琳娜再次出现的时候带着他已经写好的画板：谢谢你，斯维塔。

“这没什么，”斯维塔想都不想就回复道，“不过，这可不是我份内的事，难道不考虑给我加工资吗？”

“那么，”叶卡捷琳娜在画板上涂写起来，“以后你可以天天都这样吗？”

“这可不行，我可不是每天都像今天一样有时间。”斯维塔摆好盘子，“卡西欧夫怎么还不回来。”

“我们可以不等他——”叶卡捷琳娜很快把她刚写的东西涂掉，“请等我一下。”

或许是嫌画板写不下太多的东西，她拿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过来，飞快地写起了什么。斯维塔猜测她可能有什么请求，就不再注意她了，而是回到厨房拿了一个新盘子盖在烤土豆上。

叶卡捷琳娜写了一小会才把本子撕下一页交给斯维塔。这一页纸上有四行字：

“斯维塔。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问过爸爸，他总是说妈妈离开了我，但事实上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是帮派的首领，不能结婚。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在厨房给我做饭的人，就像妈妈一样……“

斯维塔突然察觉到事情在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卡佳，我可比你还要小一岁呢，”她想到了布尔卡洛夫的样子，不禁不寒而栗，“我可当不了你的妈妈。”

她的话音刚落，叶卡捷琳娜已经翻开盘子，叉起了一个土豆。她用左手也做了个用叉子叉的手势，又指了指斯维塔，示意她坐下来吃饭。

“怎么样？”斯维塔坐了下来，“不等卡西欧夫了吗？”

叶卡捷琳娜摇摇头，放下了叉子，又拿起画板来，涂上了“好”这个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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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个大家已经都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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