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梦与美酒（其二）

“范格拉维尔……北墙……”

自言自语地感叹后，一种难以言明的归属感在哈莉的心间弥漫。

哈莉将两指轻轻搭在了耳后：

“0101，这里是fairy，这里是fairy。请报告魔兽暴动来袭的具体情况。我要精确位置、冲击时间和规模配置。”（译:fairy意为小精灵或花仙子）

片刻后，哈莉脑海中回应起干练而又不失敬意的声音:

「fairy，这里是指挥台，魔兽暴动现距“钢岭”防线74km。方位，落日方向左偏差32.6°。兽群为Ⅲ型，其中首轮侦查兽群将于1小时40分钟后到达，压力兽群将于2小时36分后到达，预计冲击时间为1308。同时，指挥台将在两分钟后派出第三批次魔导陆军空骑兵，以实时传递最新信息。」

“了解了，祝君武运昌隆。”

「同祝，千户长官。」

轻轻调整呼吸，哈莉迈着小步子再城墙地坪上走着。

五人一队，称之「卒」，长官称「伍卒」。

十人一队，称之「骑」，长官称「什骑」。

百人一队，称之「名」，长官称「百名」。

千人一队，称之「户」，长官称「千户」。

万人一队，称之「乘」，长官称「万乘」。

这是贝因伦王国的陆军基本编制。

此刻，每段城墙都会有两骑宪兵来回巡逻，检查各处防御的同时也监察各部门的运行。

城墙靠里一侧的地坪中，下嵌有两路笔直的平行钢轨。数量平板车装着载弹药和后勤物资，紧锣密鼓地安排下，在两座塔楼之间的钢轨上不断行进，为各个炮位供应弹药并运走杂余物件。

三卒一小队的勤务兵拖着沉重的水车，用着高压水枪冲刷着城墙地坪上的血污和荤腥混浊的空气。

通信兵检查着魔导收发器是否能正常工作，并定时与相邻单位联系，保证通讯畅通。

每座加农炮和高射炮附近都站着几名炮兵，正做着开战前的检修，并根据射击参照表和气象情况实时调整射击参数。塔楼中的重机枪手们检查枪管和液冷元件，保证在魔兽暴动来临之前不出现任何一点纰漏。

大型魔导工程车辆将城墙下的魔兽尸体集中一起，并运回城中，大批量的魔兽尸体既是王国量产生物魔晶的来源也是高效肥源。

紧张但有序，繁忙而不乱。

这种只存在于军队中的高效总是让哈莉有一种莫名的畅**，能让她忘记自己的烦恼，忘记自己的存在。

自己，不过是战争机器中的一枚小小齿轮罢了。

“呼————”

颇为放松地吐出一口白雾，哈莉的神情舒展了几分。

一想到40门大口径加农炮会如同神之审判一样，清除地面上的一切生灵，留下一片灰烬和废墟，哈莉就有一种打内心深处而弥漫的愉悦感。

可以自由支配、随遇意灭事物的**。

说得好听点，哈莉是个严重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说得难听点，就是————

快乐炸逼

快乐就完事儿了.jpg

唰—————！

空中呼啸声掠过，每名魔导空骑兵骑乘着马形的魔导飞行器，九人一队，以楔形侦查队形快速飞过，向着西北方向的魔兽群进发。

「空骑兵」，是贝因伦王国的空中战力主体，负责远程快速侦查和大面积清除低防有生力量。按照武器配备、战术风格和从属部门上的不同，「空骑兵」分为「陆军集团空骑兵」「近卫军团空骑兵」和「装甲师团空骑兵」。

而刚才划空而过的，便是陆军集团下属的「弑名千户」魔导空骑军。

东南风逐渐加大，哈莉不禁将自己的小脑袋往衣领里缩了缩，用手按住差点被季风带起的圆顶军帽。

眺望远方，东南季风将远处沼泽的高草丛与芦苇荡一阵一阵地压低，草绿色与淡金色交杂，像是海岸边起伏不断地波浪一样推向远方。

不对……

不对劲……

哈莉有些奇怪地皱眉。

明明魔兽暴动已经冲击过一次，为什么西北方向的芦苇荡还是完好的？

不对………

“长官——————！”

为什么………

“长官快趴下————！”

一句嘶吼将哈莉的思想拉了回来。

“长官快趴下！敌军炮击———”

嗖—————

尖锐的爆鸣声袭来，实心炮弹如流星一样砸来。

哈莉眼睁睁地看着向自己扑来的勤务兵，被炮弹带走了一部分的身体。

血肉模糊，尸首分离。

鲜红的血雾混着白黄交杂的浆液，在身体的横断处肆意地被喷洒着。被砸碎碾压出细小的肉沫碎骨和器官碎块，飞舞在空中，又如同一场落雨铺散在地坪上。

几分钟前还向自己敬意的勤务兵，现在只是一只布娃娃。

只剩下半具残缺尸首 ，以活人无法做到的扭曲姿势，摔在地上的布娃娃。

迅速屏息，哈莉翻身一滚，背靠在主城墙的垛口后，双手紧握长铳。

已经来不及回想那名勤务兵，哈莉迅速将手指贴在耳后。

“0101！这里是fairy，这里是fairy！回答当前情况！回答当前情况！”

对方没有回应。

“该死………究竟tm的怎么回事？！”

哈莉紧咬牙关。

爆炸和枪声接连不断，如同地震般的振动从身下传来，魔兽的嘶吼与冲锋号角在空中回荡。刚才还平静的前线似乎在自己的一阵晃神之后就变成了枪炮连天的地狱？

难道……我是在做梦？

哈莉这么假想着，但眼下的情况可不再容她分神。

“指挥部！”

哈莉扯着嗓子怒吼道。

“指挥部！听得到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有卢斯兰……千户阁下……后方……」

断续的声音未完，紧接着就是一阵尖锐的蜂鸣。

哈莉立即切出。

“嘶………”

哈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以此减轻强行切出所带来的撕裂式的疼痛。

“居然断线了……难道是是瘫痪了？”

通讯很不稳定，要么是指挥部遇袭了，要么是卢斯兰的干扰术士在作怪。

王国的通讯系统是基于魔控场运作的，若是在短时间内促使巨大量级的魔力爆发，就能像emp一样冲击并损坏通讯设备。

但据哈莉所知，目前短时爆发巨量魔力的技术连王国本身都不能完全掌控。

除非………

“活人炼成！卢斯兰的狗东西！”

咬牙切齿后，哈莉立即冷静下。

留给哈莉的时间不多了，纵使王国军的应急方案足够完善，也必须要前线指挥官调配兵力。

时间就是金钱，也是人命。王国军的任何一名士兵都是拿钱与时间堆积出来的。

“0303！听到请回答！”

“0202！听到请回答！”

“2727！听到请回答！”

………

“该死！”

哈莉一手锤在了城墙的石砖上。

不断尝试接入其它通讯频道，结果都是无人应答状态。

通讯完全瘫痪，也就意味着各单位的联系完全中断。按照「0003」号机密文件所示，这种情况下，血族高级指挥官必须代为调配指挥，以保证军队的正常运作。

血族可以靠自己巨量的精神力和魔力储备直接接入魔控场，只要频率对应，就可以在任意通讯频道之间来回切换。在某种意义上，血族可以成为移动的信息调控台。

而事已至此，哈莉必须靠自己去确认前线情况了。

长铳背在身后，哈莉俯身向塔楼移动。多亏了小巧的身形，与常人同高的垛口可供哈莉快速跑动。

几秒时间，穿过加农炮阵地，塔楼近在眼前。

魔控场的冲击只是一时，会造成长时间的通讯中断，但却不会长时间切断血族之间的联系。

换言之，只需要进入塔楼，然后观察情况，哈莉就可以同其他血族军官交流并下达统一指令。

只需要跑进去就可以了。

而这时———

“Mayday！Mayday！”

来自空骑兵的警告声在哈莉脑海中响起。

一具马型魔导飞行器从空中坠落，如同陨石直击城墙！

要知道，王国的魔导飞行器是以亚临界魔晶作为动力源的。

轰！

一团蓝焰如落雷一样爆炸开来，蓝白相间的电光同冲击波一起爆发似地冲撞周围的一切！

哈莉被这股气浪直接甩在塔楼的外墙面！

撞击的一瞬间，哈莉感觉肺部的空气被硬生挤了出去，高速的气流形成的负压区让自己呼吸不能。高强度的风压把哈莉的小脑袋死死压在砖墙上，完全动弹不得。

气浪过后，哈莉像是失去提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坪上。

眼中的景象像是失焦的镜头，在清晰和模糊之间来回渐变。眩晕感伴随着遮蔽一切的蜂鸣声，在脑海中来回穿梭。

而从这时起，痛觉像是神经毒素一样，从身体的各个撞击点向全身蔓延，逐渐放大。

“……啊……哈……啊……唔……”

娇小的身躯半蜷着身子，肌肉紧绷的身体不断颤抖，似乎紧靠这样就可让痛处减少一分。粉嫩的双唇不断打颤，毫无意义的痛苦呻.吟像是断续的电波一样拨撩人的心神。

哈莉的脑海全被火辣辣的痛觉填满，视线被噙满双眼的泪水所模糊。

轰！

加农炮的炮弹受冲击波的影响而殉爆了。

殉爆产生的气浪将哈莉从城墙上掀了起来。

娇小的身躯，像是无依无靠的落叶一样坠落。

从城墙上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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