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运的岔路口

老实说，瑞恩不喜欢待在黑玉城的日子，但也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离开这里，他本以为自己还得在矮人的屋檐下再待上一个月左右，毕竟黑玉城的市政官仍在气头上，因为他们的缘故，清理巴里斯区的行动被一拖再拖，城门的警备没有一刻钟松懈过。

但他今天却轻而易举地离开了黑玉城，虽说这些全是矮人菲力的功劳，他联系了自己在自由军的朋友，然后在巴里斯区找到了一条暗道，让瑞恩吃惊的是，掌管那条暗道的主人并非精灵或矮人，而是人类，对他来说，只要肯付钱，管你是非人种族还是亡灵巫妖，他都愿意为你敞开大门。

虽然他的生意不太可能持续太久了，等黑玉城的卫兵与市政官雇来的佣兵团强行闯入巴里斯区后，他们大概会将整个巴里斯区里里外外翻个遍。

还有一点让他吃惊的是，菲力与他的两个同伴以及奈博也选择了离开黑玉城，本来菲力没想让瑞恩知道原因，但却不巧让瑞恩撞见，也就吐露了事实，他们不小心错把一箱带有他们店里标志的武器卖给了自由军，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必须得离开，否则要是被谁给认了出来，他们谁都逃不了。

也正是此时，瑞恩才知道菲力他们并不支持自由军，当然也不喜欢人类，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跟自由军做买卖，毕竟这是只有真正在人类的城市里居住过的非人种族才知道的辛酸，也正是如此菲力才想让奈博跟他一起合作，因为他知道单靠正常工作的话就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 ，可惜……

“对不起，奈博，俺没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不过好在俺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俺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继续干！你说是不？”菲力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朝身后的奈博说道。

“没错，咱们和菲力攒了一大笔钱，就放在骡车后面的桶子……”双胞胎矮人的其中一人在另一辆骡车上插嘴道，但随后便发出悲鸣，一个苹果从前方飞来砸中了他的脑门。

“你给俺闭上你的鸟嘴！”菲力一边在前方的马车上大幅度挥舞着自己短小粗壮的手臂，一边用公牛般洪亮的声音回头骂道，“多普你个蠢驴子，老子迟早有一天得把拿大粪堵住你的大嘴巴，嘿！多布，帮俺揍你兄弟一拳，往脑门上打，狠狠地打！别忘了要不是你们弄错了装武器的箱子，俺们的生意也不至于做不下去，也不用跟这人类一起逃出黑玉城！给老子向好好祈祷蒂姆神不会让俺们冻死在这破地方吧！”

多普揉着自己戴着红棕色软帽的脑袋，同时委屈地承受着自己兄弟的拳头，“可……可这是你让咱们搬的呀……”

“嘿，你还敢还嘴！奈博，帮俺把斧子拿过来，俺今天准得把他的头给劈开！”

“菲力，当心点，看着路。”奈博看着在漫天飞雪中蔑视寒冬的菲力，提醒道。

“放心，俺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也能在胜任国王车夫的同时用斧子瞄准那臭小子的命根子。”为了保暖，他将脸用一块红布蒙得严严实实，说话间嘴中不断呼出团团雾气。

僻静的小道因为矮人们的口角而变得异常热闹，被风雪所包围的白色世界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暖和了一些，瑞恩在将脑袋探出马车外，看了看外边的天气，空气冷得可怕，偶尔吹过的北风更让人发抖，细碎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直发疼，他努力伸长手臂碰了碰菲力的肩膀。

“这可真是个鬼天气，你们打算在哪躲躲吗？”

“怎么？冷的不行啦？哈哈。”他在寒风中大笑着，黏在他金黄色大胡子上的白色晶体闪闪发光，“从这条道上走到尽头是一条岔路，往左就能沿着大道去往大德拉寇特，但在到达目的之前只会越来越冷，往右则去往南边，去到那布满铁血骑兵卫的铁血城，你会选哪条？”

一听到铁血骑兵卫的名号，瑞恩就想起不久前的厄维特他们，他们正是靠着铁血骑兵卫的名号加入宴会的，而那帮想让他们死在黑玉城的雇主肯定和泰德·奥沃有关。

“去大德拉寇特吧，我想离铁血城远点，因为我听说铁血骑兵卫跟疫检队都是一个德行。”为了让菲力能够听见，他大声喊道，以免声音被寒风吞没。

“和俺想的一样，但请你给俺做好准备，去大德拉寇特的路可不好走，所以你可得做好下来推车的心里准备。”

“真是……”瑞恩忍住没发出抱怨，又问道:“你确定守卫们会这么快就来找你麻烦么，说不定压根就没人发现，我们可以试着等春天来的时候再离开。”

“可自由军们出现了，这可是你说的！”

“对，而且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出于什么目的而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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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允许你们私自行动的？”一名英俊的金发精灵靠在一座废弃教堂外的柱子上，闭着眼睛冷漠地听着手下的报告。

“这是赤鸢的意思，也是弗雷里沃人的意思。”

“哼？”金发精灵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关阴影法师什么事？”

“他们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他说黑玉城那有着足以摧毁人类的东西，所以赤鸢便让她的部队……”

“可结果……”金发精灵冷笑一声，“她什么也没得到，还让自己的部队蒙受损失与耻辱。”

“可她毕竟……”

“别说了，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金发精灵用凶狠的语气打断了他，并用下巴示意教堂内，“阴影法师确实是我们的盟友，但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即便他的部下没有进入教堂，他也知道里面全是一些被赶出群山的精灵，且这座教堂并非他们的兵营，而是他们的医院。

他们没法回归群山，就像一群被驱逐出境的异族人，而这些全部都只能归咎于居住在里恩堡的第十一代大先知，大先知拒绝所有精灵反抗人类，违者就将会落得他们一样的下场，他同时还拒绝公布先祖树的预言，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坐视自己的同胞惨遭屠杀，失去领土与尊严。

就连他们的国王也只能同意先知所提出的一切要求，群山之内没有人能够反抗他，拒绝他，甚至推翻他，毕竟先祖树的意志无人可以违抗。

“让赤鸢回来吧，我们必须积蓄实力，不能再损失哪怕一个同胞，我们必须找到一个机会将人类彻底赶出利维寇斯平原，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我们更多的同胞相信我们，加入我们，能拯救我们的只有自己，而非先知跟他的蠢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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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军们出于什么目的并不重要，到头来也许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毕竟俺可不相信他们那灵验的先祖树，让那帮傻瓜们自己玩去吧，俺只在乎自家兄弟。”

“自由军没法打赢人类的，我看的出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奈博·芬格林突然说道，“他们规模太小，而且既不团结，也不聪明，就连七百多年前的反巫德组织赛罗庞多都比不上。”

“你说的是大名鼎鼎的神秘精灵蓝玫瑰？”菲力艰难地控制着马车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记得这个故事，名为蓝玫瑰的神秘精灵建立了赛罗庞多，还干掉了巫德好几个旗帜指挥官，可惜在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据说他最终死在了黑旗索恩的剑下。”

“慢着，你们把我搞糊涂了，巫德到底是什么东西？”瑞恩看向奈博，却发现奈博此时的眼睛正闪闪发光，看来是免不了漫长的解说了。

“这可说来话长，你们的学校难道没有教你们这些？你父母也没有跟你讲过那些故事，对了，不如先……”

“我不知道，嘿，奈博，请你别问，略过关于我的童年的故事，我并不想提起。”瑞恩尽力用危险的语气警告奈博，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当成故事讲出来的。

我不是不想提起，而是我一提起那些事情，我就想杀人，瑞恩叹了口气，尽量让表情舒缓起来。

“好好帮他补补习吧奈博，免得他被人笑话，对了……多普！”菲力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开始往后大喊，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咱家里的惊喜你准备好了没？可别跟我说你连那点小事都干不成！”

“当然干成了。”多普跟他的兄弟咧嘴笑道，“只是不知道那帮人类要花多久才能发现。”

其实他们的身份根本没有被发现，虽说他们留下的陷阱还是让两名好奇的邻居遭了殃，藏穴虫的毒液瞧瞧地渗入了他们的体内，让他们在三天之后变得不成人形，双双躺入了木匠为他们精心制作的棺木。

唯一发现他们店里标志的德勒斯·佛伦此时早已忘记此事，毕竟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伤腿上，比起成为一个残废，他宁愿选择光荣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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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玉城驻扎在市政厅外的临时军营内，德勒斯一瘸一拐地在床边走着，他每走一步，腿上传来的剧痛便多一分，但他不敢停下，内心的恐惧在一步步蚕食着他，他每时每刻都想告诉自己他能顺利康复，但医生却告诉自己，自己即使能够恢复，但也可能再也无法骑马了。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在看见自己的病人随意走动之后皱了眉头，他不顾德勒斯的抵抗强行把他摁回床上。

“我告诉过你不要私自下床，想要什么就叫一声，否则伤口撕裂可就难办了，病人就得好好听医生的话。”

“医生，我感觉我现在好多了……”

“对对对，是好多了，我看到了，”军医夜莺拿着他的午餐悠哉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在注意到德勒斯的视线后说道:“怎么，肚子饿了？不，再等等，病人得在规定时间进食。”

“并不是……”德勒斯看着夜莺的眼睛，医生的眼袋很重，看起来不太精神，似乎一晚上没睡，“我想知道我之后还能上战场吗？”

“啊～对，你们上战场，战斗，厮杀，对对对，然后你们再受伤，赢得了荣耀和半身不遂，我们则得帮你们把身体修补好，好让你们继续让身体再次变得支离破碎，真是不错的循环。”

“请回答我，医生，我是不是真的没法……”德勒斯艰难地移动嘴唇，心脏跳动的频率堪比他在与别人进行生死决斗，他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夜莺医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了个哈欠，继续享受自己的午餐，德勒斯撑着身子试图坐起来，但却被医生重新摁了回去，德勒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一只锁定猎物的猛兽。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怕你，”夜莺曾经当过兵，上过战场，因此这种眼神对他来说可不陌生，“假如你再这样盯着我，那就别怪我为你调一些奇臭无比的大补药了，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我必须得回到男爵身边！他还在等我的消息！”

“哎，真是……泰德·奥沃在围攻白鸥堡和边境城，你的男爵兴许早就受到了召唤，如今正在忙着带兵打仗呢，另外，”夜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徽章，放到了床单上，“卡蒙特爵士让我交给你的。”

“这是……”德勒斯难以置信地拿起血红色的玫瑰徽章，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

“不得不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且估计不会留下后遗症，不然我也不用将这件事隐瞒那么久，否则对你的打击怕是更大。”夜莺将餐盘放到一边，从酒囊伸到德勒斯面前，“我不支持病人饮酒，但这是个例外，喝两口吧，还是说你禁酒？”

“不……”德勒斯匆忙接过酒囊，小心啜饮起来，随后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我要是接受了这份殊荣，我就对不起男爵大人……”

“你的忠诚令我感到惊讶，但请放心好了，等你抛弃了纹章成为了血玫瑰骑士，那时候你的主人可是维尔莱恩陛下，你的男爵大人不但不会感到遗憾，反而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对，夜莺想，谁敢跟维拉克抢人呢，等他去了陨龙堡，接受的就是维拉克的全程指挥，血玫瑰骑士做事可不需要遵守骑士准则，就像额一群披着骑士外衣的杀手，这可怜人迟早会吃上大亏的，但这又与我何干呢？

我打了半辈子仗，又救了半辈子人，结果到头来发现世界的运转始终与你个人无关，一颗石子无论如何也没法引起山崩，不管你如何挣扎，当末日审判日来临之时，大家的名字都会被刻在船上的。

夜莺笑了起来，“现在开心了？我去叫人帮你准备午饭吧，病人就得好好吃饭才是。”

对，对对，当然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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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石子无法引起山崩，但一颗火星却能燃起燎原大火。——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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