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混乱的开始（下）

他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关于巨龙与巫师的梦，在之前的梦境中，巫师几乎都会消失在巨龙的龙焰之中，但在这次巫师不仅杀死了巨龙，还走出了火焰，并且直直地盯着自己。

眼神就好比盯上猎物的狮鹫，但突然之间，巫师瞬间举起了双手，开始对自己施展咒语，紧接着，发生了一阵剧烈的爆炸。

然而当瑞恩从布满碎玻璃的地板上醒来时，他才明白过来，先前的爆炸声并非源于瑞恩的梦境，而是源于现实。

他刚脱离梦境，脑子还不太清醒，但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拖着他在地板上前行，直到停在倒地的巨大餐桌旁边，美酒佳肴的香味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嗅觉，“哝信么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在没得到回应后，那人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快醒醒。”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瑞恩只是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先前那名检查请帖的侍卫队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侍卫队长在他的两眼中间打了个响指，见瑞恩毫无反应后皱起了眉头。

一位脸上沾血的守卫提着长剑不知从哪赶了过来，随后盯着他看，眼中充满暴戾与疑惑，“阴影法师碰过他的脑子？”瑞恩仿佛感觉到寒冷的利刃在朝自己靠近。

“不，不是，全是些精灵，还有少许的矮人，公爵怎么样了？”

“还在顶楼待着，上面可有几十号人在保护他，别担心，公爵很安全，卡蒙特爵士带来的那帮男爵卫队则在守着那帮外国人。”

“城里的卫兵都死到哪去了！他们早就该赶到的！那帮婊1子养的委员会傻瓜难道现在还躺在床上吗？”侍卫队长大吼。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派出去的人说外面出了大乱子，那帮卫兵还在忙着镇压暴民。”

“都是帮废物，真是……”一支箭矢忽然从上方射了过来，锐利的箭头稳稳地陷进了掉落在不远处的一只烧鸡上，“先给我搞定那帮自由军，公爵给我们金子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聊天的！”侍卫队长说着抄出一把匕首，随后伴随着愤怒的咆哮将匕首投掷出去，紧接着远方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好刀法。

“发生了什么事？”瑞恩在赞叹的同时虚弱地问道，感觉脑子的东西里全搅成了一团，就像被扔进锅里，让一个并不精通厨艺的厨娘随意搅拌。

他知道，这是脑子被魔法侵入的证据之一，法师搜索过他的记忆，谢天谢地，那人的法力还不足以让他把今天的早餐给吐出来，他曾经可是亲身体验过。

“你醒了，卡内斯子爵。”侍卫队长说道，随后表情严峻地转身与身旁的守卫说了几句话，瑞恩没能听清，因为他还忙着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防止自己瘫倒在地。

“当然。”那名守卫在走之前似乎瞪了他一眼，随后在一旁的走廊中消失了踪影，那人大概还在怀疑他是不是被阴影法师施了法。

“我昏迷了多久，发生了什么事？”

“是自由军，阁下，他们袭击了你，是我把您救了回来，他们不知从哪闯了进来，不过我们已经把他们困住了，现在我们只需等待黑玉城的援军。”侍卫队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后指了指头顶，“一部分自由军在楼上被我们夹在了中间，但我们不敢把他们逼的太紧，毕竟公爵和另外几位地位高贵的阁下还在顶楼。”

“他们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是那帮南方人放进来的吗？这也可以说明那帮自由军为什么没割开我的喉咙，而是只闯进了我的脑袋，搜了我的记忆，不过非人种族为什么会掺和进人类之间的政治阴谋。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处都是，我猜是因为魔法，他们就这么凭空出现，然后屠杀在场的宾客，还好我们及时赶到，否则……”

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发出了巨响，“大概是我们的人……”侍卫队长说道，然而他刚想起身，大门中间便被斧刃砍出了一道痕迹，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句著名的矮人脏话，大意是狗tm的玩意！

“你们的援军应该没有包括矮人吧？”瑞恩苦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然而侍卫队长却没有搭茬，而是先往外探了探头，然后扶着他往大厅一边的走廊走去。

瑞恩没有多问，他正忙着让自己的脑袋重新正常运转，幸运的是，他们在移动的过程中没再有飞掠的箭矢威胁他们的生命，只有地上的几具贵族尸体差点将他绊倒，另外不得不说，他的名贵靴子沾上奶油与鲜血的混合物后是真的恶心。

但当他们遇到第一个转角时，一把长剑便抵住了侍卫队长的背脊，然而幸运之神再次朝瑞恩露出微笑。

“哈，老天，泽维尔，你……”瑞恩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泽维尔可是大陆上较为著名的通缉犯之一，然而大概是因为自由军的缘故，侍卫队长却对这个名字并不感冒，而是为身前的剑客不是敌人而感到高兴。

谢天谢地还好如此，否则地上可就得再加上一具尸体了。

老泽维尔也是个聪明人，没有鲁莽地一剑刺穿队长的喉咙，而是摆着架势狐疑地看着他们，他毒蛇一般的视线开始在他们两人当中来回打转，随后缓缓说道，“我找你可找得好苦啊，今晚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出问题了。”

“他是谁？”

“我的私人保镖，来自遥远的东方，但我觉得现在可不是什么自我介绍的好时候。”瑞恩可没时间让侍卫队长想明白他面前的人是个通缉犯，“现在的事情谁有主意？我是个贵族，可不想在这丧命。”

“放心，子爵大人，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到达……”

“当然当然，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就在精灵乱剑捅死我们之后！”

“朋友们，”泽维尔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保持安静，“小点声，小心被尖耳朵们听见。”他收剑入鞘，随后若有所思似的摇摇头，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柄匕首。

“这位先生，你刚刚说会有援军？”泽维尔的语气似乎礼貌了些。

“对，他们正在往这赶，巫师塔的法师应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说来惭愧，我们的人没办法收拾那帮非人杂种，见鬼，他们怎么会袭击大城市，他们平常最多也只是袭击边境的小镇。”

“明白了……你能回避一下么？我有事想要与这位子爵谈谈。”

“你们非要挑这个时候？”他保持着怀疑态度与泽维尔对视了几秒，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正如瑞恩所说，他总觉得泽维尔的眼睛好像有一股神秘的魔力，“好吧，最好快一点。”

“放心，我下手很快的。”就在队长露出后背的一瞬间，泽维尔的匕首便刺进了他的心脏，下一瞬间鲜血已经溅上了他的脸颊，“谢谢。”

“嘿，你杀死他，我们要怎么出去？那帮非人种族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呢！”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禁让瑞恩大喊。

“闭嘴！等他所谓的援军赶来，我们就都跑不了了。”没等瑞恩说完，泽维尔就一把抓住了瑞恩那贵重衣服的领子，“现在轮到我们俩了，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没用的，我什么也不不知道，精灵的法师给我下了咒。”

一时间里，瑞恩仿佛在泽维尔眼中看到了名为恐惧的情感，看来他害怕了，“在我晕倒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泽维尔收起匕首，示意瑞恩跟上他，他就像一个老练的猎人，时刻警戒着周围，他的步伐看起来不快，但却难以追上。

“我们曾有过约定，白活我听你的，黑活你听我的。”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但你总得给我解释一下。”

“那就闭上嘴听我说，整个晚上都如我们计划中的一样，直到午夜的钟声刚刚响起，事情就全乱套了。”

他们在下一个拐角转了弯，然后走上了楼梯，几个人类守卫与精灵的尸体成为了这里唯一的装饰，红色的地毯如今变得更加鲜红，仿佛是对他们发出的警告。

“就在午夜的钟声响起的一刹那，大厅就开始吵了起来，我和奥姆·罗维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几个醉酒贵族吵嚷着要决斗，然而等成群的侍卫冲进大厅时，我们才知道坏事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进去的时候会看见你们几人的尸体，但我看见的是一场混战，精灵挥舞着剑在餐桌上跳起了舞蹈，矮人的弩弹则将前来的守卫打的千疮百孔，还记得塞伊伦·弗兰伊德吗？也就是那个浩瀚海的硬汉水手，他几乎跟我们同时进来，但等他一进来，他就像个白痴一样捡了把刀然后冲了上去，”说到这里时，泽维尔刻意停顿了一下，唾了一口唾沫，“那好家伙，当着八个人的面宰了一个肥胖臃肿的老男人，然后从花园方向跑了。”

“不愧是浩瀚海的男人，英勇无畏，无所畏惧，只可惜脑瓜里装的都是战斗与荣耀。”瑞恩说道，对此泽维尔嗤之以鼻，他厌恶地摇了摇头，随后续道。

“这还只是开始，莫尔维拉兄弟他们光明正大地提着武器上了楼，宰了几个挡了他们路的精灵，他们应该是还冲着南方佬的赏金，罗维倒挺识趣的，他跑回马厩，牵了匹马当场就跑了，你敢相信？他直接就跑了！”

“对了，你见着摩特·梅西了吗？”

“他？这我倒是没看见，但我知道他绝对已经离开了，他可是能轻轻松松穿过埃里德封锁线的男人，但你我都知道，他的本事不止如此。另外，在那场大厅混战的过程中，里格把跟我们一起来的那半精灵给宰了，因为他以为自由军是她叫来的。”

泽维尔带着他熟练地在复杂的过道中穿梭，瑞恩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一直在往楼上跑着，也许是幸运之神在眷顾他们，又或许是这巨大的宅子让自由军们也摸不着头脑，一路上他们啥危险也没遇到。

“既然照你所说的那样不妙，我们干嘛还不赶快逃跑？”

“等会你就知道了。”

终于，泽维尔没再带着他继续上楼，而是带着他走进了一间房间，这似乎是间客房，而不是仆人们的房间，门没上锁，于是他们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这里面虽算不上太华丽，但也比那些所谓的富商住的房子漂亮多了，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瑞恩说不定会觉得泽维尔带自己来这是为了偷东西的。

然而等当泽维尔踱步到窗前，拉开了金白色的窗帘之后，他终于明白泽维尔为何要带自己来这了，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太难描述了。

此时的瑞恩站在黑玉城最为豪华的建筑上，注视着被染成赤红色的城市，无数火把在远方的街巷游荡，充满绝望，愤怒与恐惧的哀嚎在城市四周回荡，不知是否因为魔法屏障的缘故，今天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辰，也没有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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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玉城陷入混乱的同时，码头处的安宁却与城内的混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附近的住户安然地躺在了自家的温床上在梦中吟语，几艘渔船在远处的水面上摇曳。

一个穿着崭新羊皮外套的男人站立在码头上——由于魔法的缘故，黑玉城内的天气算不上太冷，他眺望着地平线上忽隐忽现的灯塔，哼着一首孩提时代的歌谣。

“想起了往事？”另外一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他背后，手上拿着一条毛毯，“真不知道外面有多冷，我到现在还从没出过城。”

“我也一样，兄弟，你刚刚说我想起了往事？没错，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从小在这长大，你知道我从不相信那些狗屁诗人的鬼话，但他们所唱的‘即便最放荡的妓女也总会有万分羞愧的一日，即便最为冷血的恶棍也总会有怀念故乡的一天。’这句话倒没错。”

“那我们又何必离开？巴索，我们这帮兄弟好不容易在巴里斯区站住了脚跟，三千塔勒固然是多，足以让人向魔鬼出卖灵魂，但我总觉得不妥，我们现在收入稳定，住的也还算凑合，致幻粉的提供源源不断，贵族老爷们也懒得找我们麻烦，所以……我们真的要离开吗？”

“城里怎么样了？”巴索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并不在乎回答。

“我们忽悠了一大帮流浪汉去烧神殿，商店，银行，以及各种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他们完全没有犹豫，因为他们以为市政官最终会把他们的罪行归咎于你，为了达到南方佬们所要的效果，我还特地花钱雇了一帮外地佣兵以及一伙上城区的无赖，你觉得那些南佬们会注意到我们没有带人围攻营堡么？”

巴里斯区的统治者巴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地看着远处的海面，“瞧，梅德勒，船来了，叫兄弟们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趁海关人员没发现之前坐船离开，等委员会的混蛋们反应过来时，他们准会下定决心清理掉整个巴里……哦不，是贫民窟。”

“巴索，我们不是圣人，他们也许会成为奴隶，也许会被驱逐，某些人或许还会被判刑，但他们与我们无关。”梅德勒拍了拍巴索的肩膀，挤出一个微笑道，“德林特尔，呵呵，我们的美好未来。”

梅德勒将毛毯放在巴索身边，因为他知道，等离开了巫师的魔法屏障后，船上就会变得跟寒冰地狱一样冷，这些是外地来的水手告诉他，因为他从没离开过黑玉城。

他得让兄弟们都穿的暖和点，好度过漫长的航程，等到了德林特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是个比这更文明的国家，那是个比这更美好的国家。

也许吧，只要那些外地佬没撒谎的话。

远处的海船缓缓朝这边驶来，看来他们找来的外地船长还挺靠得住，一开始梅德勒可并不信任这个被他们从酒馆拖出来的酒鬼船长，那名船长收了一大包银币，满怀信心地用着蹩脚的通用语向他们保证没有问题，随后就回到酒馆和他的船员继续买醉。

梅德勒转身刚想要去仓库叫醒那帮懒骨头，便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肩膀，“我还记得我父亲死去的模样，全身都爬满了蛆虫，散发着恶臭，我可不想像他那样被人遗忘，我不想死在黑玉城这座虚伪的城市，而我那妓女母亲却狠狠地嘲笑了我，还跟我赌咒说我永远不可能离开黑玉城，我想证明她是错的，所以我必须离开这，而那三千塔勒，会给我们一个新的人生。”

“谢谢。”梅德勒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道谢。

他小跑着前往几天前租下的临时仓库，这些仓库大多是用来贮存那些海外商人带来的货物，可现在却用来当成他们藏人的小屋。

“嘿，蠢货们，都给我起来，我们就要离开这肮脏腐烂的家乡了！”他大声吼道，吵醒了大多数还在打盹的兄弟，然而他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怒气，毕竟要知道，现在可是深夜。

几十个男人陆陆续续地从地板上爬起，其中几人甚至猛灌了几口啤酒，当然，梅德勒并不反对，只希望他们别在船上吐出来，他们可从来没坐过船。

“梅德勒！”外面突然响起了巴索那惊恐的声音，梅德勒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出事了，他想道，随后迅速地抄起一把铁剑便往外奔去，他们的未来可不能有丝毫差错，他不允许！

等他跑到了巴索身旁，巴里斯区的弟兄们也陆陆续续地跟出现了他的身后，他紧张地看向四周，他原以为他们派去的人已经被黑玉城的正规军镇压，那些卫兵正在朝他们赶来，但他啥也没看见，周围还是一片死寂，各家各户的门窗关的死死的，街道上除了他们再无一人出现，出现在他眼前的唯有代表着天堂的海船正在朝着他们缓缓靠近。

“发生了什么事？”梅德勒慌张地问道，而巴索却只是呆呆地指着他们面前的海船。

“瞧瞧上面的人，我们似乎被出卖了。”

“那个醉鬼船长骗了我们？”

“不，我觉得是那帮南方佬给我们下了套，毕竟你瞧瞧那个外地船长的样子，你觉得黑玉城的那帮吝啬鬼会有我们给的多？”

果不其然，等船靠了岸，一帮穿着统一服饰的守卫排着队列整齐地下了船，他们的肩膀上都绣着奥格兰的金羽红眼鹰的纹章，而那名醉醺醺的船长此时正被卫兵押着走上前来，他满是胡茬的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巴索先生，”黑玉城海关的头头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他一脸讪笑，用细长的手指撵着自己的八字胡，让人感觉一股贪欲扑面而来，“有人举报了您和这位运送违法货物的外地人，还向我提供了你们会在这进行违法交易的证据，但是……我相信这里面之中必然有些误会，因此如果您能给我一笔小钱好让我作为后续搜查的资金的话，那我相信这场误会就会就此结束。”

见巴索没有说话，他便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三角算盘装模作样地摆弄着，“让我看看，据我估计，只需要花费您三千塔勒。”

很好，三千塔勒？这天杀的南方佬过河拆桥，他让我们在城里制造混乱，拖住守卫，好让他的刺客能杀人，哼，他想做唯一的赢家，这可能吗？不，当然不可能。

“兄弟们！占领这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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