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烧烤摊还没开桌,安家园在坡边上垒了几块空心砖,调整好风向,点火烧炭。卷电缆用的缆圈,倒下来放就是一张能容下六人的桌子。桌下十来个空啤酒瓶,桌上安家园的一瓶红星二锅头,韩小果的一瓶家庭装王老吉凉茶。
“我这辈子算是毁了!跟公司作对……”朱三峰猛灌了几口冰啤,堵住自己的嘴。
“员工要走只有两个原因——钱没给够,心伤透。买卖不成道义在,又不是你不要脸赖着公司不走,你难受什么?”韩小果在铁皮箱的后坡蹲着洗菜,顺风听了个只言片语,马上搭话。
安家园闷声点火,可总是跟不上风向变幻,炭堆还是黑的。韩小果围着自己蹲的位置摆了半圈塑料盆,泡一个韭菜,洗一个玉米,清一个青椒,用剩的水倒进桶里,还舍不得扔。
这俩人看着跟进城板砖的农民工两口子似的,朱三峰手撑脑袋,主动打开话题:“唉呀,失业就好比失恋。安哥,你可以用懒笨馋凶矮胖圆跟女孩分手,当然,冠冕堂皇的理由编的好不好,要看你颜值肉体跟灿若莲花的口才修脸到第几等级了,但内里的不过就是这些吗,你都老司机了你还不懂领导是几个意思?”
安家园炭灰蹭了一手,低声苦笑:“这都哪跟哪啊……”
“知道北京出了‘以业控人’的政策吗?”韩小果站起来抖抖发麻的腿,抱着白藕,用门牙削掉皮,直接啃了几口,不甜不脆不拉丝,果然是大棚出产的。
安家园、朱三峰齐齐扭头,满脸自豪:“不知道!”
韩小果把洗好的菜,一个一个穿上签子:“‘以房管人’‘以证管人’都是为了调整产业结构,减少低端劳动力严重饱和的情况。所以别再为这个工作不要你难过了,你这样难过,只会被别人当‘落后产能’笑话。”
“你说我们‘低级’是吗?我干保安我骄傲!”安家园还没喝就脑子犯浑了,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炭火,烟熏火燎,让他有眼泪也没法擦,韩小果还给他火上浇油。
朱三峰幸灾乐祸道:“姐,你这说得都太高远了,我们又没车没房没工作的,哪有闲工夫操心那些。”
韩小果端着串子盆,走到“炉灶”前,用湿纸巾擦干净安家园的眼泪,云淡风轻道:“你骄傲也不是必须的,不是必须的就不是独一无二的。钢铁、煤炭、水泥,以前干这行多挣钱啊,可是现在呢,国务院已经发文,三到五年内不再审批新建煤矿项目,减量重组五亿吨煤炭产能。去这些落后产能要分流一百多万人。”
朱三峰又给自己起开了两个一口闷的蒙古酒口杯:“总归一句话,就是要你失业!”
“就是用完了甩!”朱三峰踢翻了脚边的空酒瓶,有的碎,有的倒,有的顺着斜坡咕噜咕噜滚下坡,发出刺耳的脆炸声。
“你少喝点行不行,菜还没上呢,酒都让你喝完了!”韩小果揉揉耳朵眼,蹲在安家园身边。
韩小果:“班长,你不是最喜欢面对现实吗,真叫你按‘现实’的套路走你不也受不了吗?”
安家园:“我这只是个例。”
韩小果:“对,我说的就是个例,一只蚂蚁就是一只蚂蚁,你对待这只蚂蚁这样,它没有反抗没有异议没有态度,你以后对待每一只蚂蚁就会有惯性,不满社会报复社会的很多不也是总遭社会碾压,即使抱怨也是蚂蚁的呼声,不被人听见,甚至因为被人嘲笑必须要藏好伤疤,以受伤哭泣为耻,以自我催眠健忘失忆,争当‘坚强过来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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