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行于文明，行于地狱

打开车厢们，发动机的嘈杂随着雨声雷声的呼啸，就不由分说的，侵蚀了向北枳的听觉。

两个年轻而屹立如松的身影，无声，而沉默的，伫立在厢门两侧。

明明不是壮硕，却好像比那些荒野里，残存了千百年的残破碑文，还要威严的样子。

向北枳垂下眼睑，右拳擂胸：“愿诸位来世皆安。”

说完，抬头，继续往前走。

没有追怀，亦没有多余的哀伤。向北枳年岁不大，但他眼力还行。也不说可以闻一知十，但他起码可以从两道身影里读出：

男儿生而军，生的其所；军人死而为民，死的其所。

……

越往后走，车厢的震动，就越发不加遮掩的明显。

后几节车厢中，没有乘客，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位气势勇烈，有金戈铁血之气的联邦士兵。

老兵皆是面色沉稳。但几些个面容稚嫩，看似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却是难掩目光之后的紧张。

这辆行驶于北漠的列车，一共有18列车厢。向北枳前行的身影，在15、16交界处，被一位红着眼睛的军官拦下。

一同被拦下核查身份的，还有一个长相年轻，笑容满面的大学青年。青年的容貌气质俱佳，但如果多掩饰一下，眼中倨傲的高高在上，说不定更好。

“我是F浅蓝星大学机械设计系，大三学生明涛，已经开了两道基因锁。目前已经考取了D级的军械维修证。我自信，一般的军械维修不在话下。”

F星区是修罗力联邦，最大的高等教育星区。好些个在星际里，都叫得上名号，说的上几句话的大学，都坐落于此。

在财富和权利都逐渐固化的现在，底层人要翻身，一者靠军中历练的军功；一者靠高等升学考试。

青年的胸膛，随着自己的话语，挺的愈发的高。像个抖着尾羽，冲着雌性炫耀的雄鸟的模样，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

红眼军官紧绷的厉害的脸皮，却是眼见着松懈了些许。

不过，当红眼军官看见向北枳后。他立马弯下腰，调低了声音问道：“小朋友，你是不是和父母走失了？叔叔叫人带你去前面找你父母。”

“不。”向北枳咧了咧牙，他把清瘦却劲节有力的小身板，挺立的如碑石笔直：“我是来帮忙的。”

“哈哈哈---”

“哈哈哈--”

两道笑声一同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不过一个带着老怀快慰的豪气；一个透着居于云上的高傲。

“小家伙，这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明涛整理了一下衣角，轻笑道：“你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这门后之景，若是成为你此后，终生无法释怀的梦魇。我们担不起残害未成年人的罪名。”

“哈哈哈，说的没错！”红眼军官笑眯着眼全然没了方才的老成肃然。他一边咧着笑意，一边拍着向北枳的小肩膀：“老爷们还没死干净，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小家伙上？这要是到了地底下，老子还不被笑死？

但是小子，你不错！很不错！！你敢站出来的勇气，就是对咱全队最大的赞赏！！

回去吧，孩子。你的战场在未来。”

“不--”稚嫩的孩子，眼神坚定，一字一顿的说：“开锁之人的战场，不允许后退。”

轰--

如大江大潮的气血之力，突兀的，席卷了这处交界的空间。奔涌，热烈，势不可挡的锐气！

两股淡红色的气血之力，如同游龙。交织沉浮在向北枳的身躯上。未有再多言语，却言尽了一切。

基因锁，开锁两道！

红眼军官突然变得沉默，他突然觉得心跳的很快，嗓子嘶哑的很干。他看着向北枳，那本应被保护起来，却主动出来，直面名为‘绝望’风雨的幼小身躯。

有些欣慰，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自愧的心疼。

“…你知道…十岁开两锁，意味着什么吗？”军官盯着向北枳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却不是我该离开的理由。”向北枳右拳擂胸：“在我开锁的第一天，我的老师，就给我说了开锁之人的责任。”

“……跟我来吧……”军官抓起向北枳的手，就往后边的车厢走去。留下浅蓝星大学的青年在原地。

明涛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嗪满高傲笑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知是对“有眼无珠”的联邦军官，还是对那个抢了自己威风的小子。但是情况紧急，不是他发少爷脾气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只要看见这小子，从小就顶着‘天才’之名的他，就会在心底燃起无明的怒火！！

……

16号车厢里，十分闷热。血腥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萦绕，七八个，大约一个小队的黑衣军士，正在衣衫渗血，却神色冷淡的擦拭着手中的武器。

几个年岁小的士兵，身上的伤势更重，眼神中也多了难以掩饰的惧怕。不过，几个胡子拉碴的老兵，在嘻嘻哈哈的扯着黄段子。有关倒是E区的花姐儿更温柔，还是H区小妹的技术更好……的话题，的确是有些奇效。

老不正经的老兵，瞧见军官牵着的向北枳，也不避讳。相反起哄的更加来劲儿，还说等过了这个坎，就带小伙子去开‘荤’。

红眼军官好生笑骂了几句，才带着向北枳往后走。

16、17号车厢之间，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也许也正是因此，拉开17车门的一瞬间，那恍若地狱般的凄厉哀嚎，是那般的刺耳。

向北枳和青年都被吓出一身冷汗，但两人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边走去。

17号车厢，被改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院。椅子被全部撬走，本应显得空旷的车厢，却因为地上五、六多个担架，变得分外的狭窄。

担架上躺着五个断手断脚的士兵，地面上的血腥，空气中的凄厉，还有那仿佛被某些存在，直接用牙齿啃咬的，不规则的伤口。

都仿佛在告示着，他们将要面对着什么。

最后一扇厢门，薄薄的厢门，好像都无法阻止，最后一个车厢中的轰鸣声。

“穿上防护服。”红眼军官扔来两个搭有能量罩挂件的迷彩短袖。就深吸一口气，来开了最后的车门。

车门后，是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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