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星陨

东城的进攻浪潮并没有衰减，迪斯军好像不畏死一般的疯狂涌上城墙头。两军在这城门之上殊死搏杀，互不相让。南门的攻势也同样猛烈，只有北门相对轻松一些。

战场之上的恐怖气氛让每一个士兵都陷入疯狂，毫无间断的战斗里，大家在解决当前的敌对之后做出的反应便是寻找下一个敌人，哪怕自己已经伤痕累累。

在法尔走后，莉莎在巴鲁斯的陪同下坐守本阵。前方不断回传而来的报告，让莉莎倍感焦急。“杜尔卿请让我上前线！”

“殿下，虽说都传闻您自幼修行剑术，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万一我可如何向国王陛下交代？而且一国之储君若是遇了变故，怕是我国国内也会因此内部生乱，故此无论如何臣下都不可能让殿下亲临阵前。”

“那是不是若城门失守，你便会立即先安排我逃离佩尔萨斯？”

“诚如殿下所言，臣下自知能力浅薄，还请诉臣下只敢如此保守作策。”

“杜尔卿，你的忠心我明白，但是我不想就此坐以待毙！我并不懂得如何行军打仗，因为天资愚钝只好努力修行剑术。我想保护这个国家，我想付出的是行动而不是只会在此等候，眼见着将士们在前方拼命，而我只能在此等候的话，那我来前线的意义不就完全没有了吗？杜尔卿！”

面对公主的一番肺腑之言，巴鲁斯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可是有些原则是不可以放弃的。“殿下，那么就在此刻与臣下学习为将帅之道，或许平庸。但两者相较臣下，无法将一国之储君置于生死之境。若国之不国，臣下恐怕也只得放弃荣誉之心，改投迪斯。”

巴鲁斯强硬的态度让莉莎无可辩驳，甚至不惜以背主之事假以威胁，怕是触及巴鲁斯底线了。这倒也多少让莉莎明白了自己的立场，难怪丹尼斯会突然同意自己独行至佩尔萨斯。是料定了巴鲁斯·杜尔一定会阻止自己的无谋行为吗？

还有法尔的那三位同伴在被教会的祭司们抓获之后，就交由丹尼斯处置了。自己也只是得了个口信，知道他们没事就是了。

“我明白了，但是杜尔卿如果城池失守，我也是不会逃走的。我会与将士们战斗至最后一刻！”

“殿下，我明白了。但还请放心，如果没有法尔卿所言的非常规的状况的话，我佩尔萨斯的城墙还不至于被迪斯轻易攻破。”

到了星陨山脚下，法尔便让这一千军分成三队从各路口上山至山背自寻隐蔽之处埋伏。

“达尔维将军，入山之后，带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达尔维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仅是冲士兵们摆了几个手势示意快步行动。

法尔也不细问，紧跟在达尔维的身后。

在军队运作起来之后，达尔维才开口询问法尔：“法尔大人，为何要在这敌军正大举进攻之时，将我队带离岗位？来此无人之地？”

以命令为首，再从个人观点出发问话的举动，让法尔对眼前的这中年男子颇为欣赏。特别是发号施令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也没有质疑这命令的真实性，明确的遵守着上下之道恪守本分。

士兵为将帅之刃，将帅所指刃之所至；但在此次之士兵是人，人拥有智慧懂得去思考。

如果达尔维一路都一言不发亦或是从接到命令的时候就滔滔不绝，又或是质疑法尔的身份与命令的真实性的话，那才是万分头疼呢！

行事如此果是有能之才，早知有此人，只需简单交代注意事宜即可无需亲自带军而行了。不过也并非是坏事，毕竟独立一军在此建功就能在军中真正的握有话语权，为自己日后在军中主事打下根基。

现在说到底还是在沾莉莎的光，有狐假虎威之势。

“不如达尔维将军先说出自己的看法？”法尔微笑着将话题反抛回达尔维。

虽然战争是件严肃的事情，但下属质问上级亦是不可取之事。

法尔的这一笑可以说是让气氛轻松了起来，当然达尔维也不是拘礼之人，不然一开始便不会问话了。“法尔大人，你先前将此千人分成三队入山，必然是有所图。又在山背让各队自行设伏，说明迪斯军有派遣军队借道星陨。因此属下才有疑问，法尔大人是如何预知敌军行动的？”

先是自己的推测，其次是对我的质疑吗？法尔不由得再次感叹这达尔维真的是个良才。但这语气如果不好好回答的话，怕是被当场斩杀，然后他自顾带军回去了。

“敌军确实是会来星陨山，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借路而来，而是为了破城而来。”

“法尔大人此言何意？”

“你知道魔法师吗？能与元素妖精们沟通并驱使元素之力的逸才。”

“当然！世人皆知魔法师在妖精助力下可以移山倒海改变天象。但有才能成为魔法师的人百里挑一，整个东境也不过数百而已。大人为何会在此提到他们的存在？”达尔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难道迪斯军派遣魔法师奇袭我军几乎放空的西城门吗？”

“非也！他们不会让宝贵的魔法师消耗在这种攻城略地的死斗中。况且不过魔法师缺点显著，因施法距离极短，攻击又不分敌我并不是能参与攻城战的存在。”

“那属下愚昧，还请大人解析。”

“星陨山高多少尺？距佩尔萨斯多少里？如果星陨倒向佩尔萨斯的话，佩尔萨斯将会如何？”

一言惊醒，细思法尔所言幻想那星陨山崩塌的画面让达尔维不由得冷汗渗出。

“那法尔大人我们现在赶去还来得及阻止他们吗？”

“那我问你，你在北城们的时候可以看到有大军自视野内前往山脉？”

“这倒是没有。”

“那么就来得及，自他们攻城伊始至今前后不过三刻钟。而北部一马平川要想不引人注意入山至少也得在二里开外处入山。而派出去的斥候在迪斯攻城之前都没有汇报敌军有大军外出的行为，说明敌军并没有提前行动或者魔法师部队并没有随军而行。若是前者，我们此时赶赴星陨该是时间恰好。若是后者那也无妨山路崎岖难行，两方定要在适当的时间内互相策应才能使这计划在神鬼不觉中，达到对我军一锤定音的效果。现在赶去就算是慢了一拍也不打紧，只要这山还未塌就还有时间。”其实这番话也是在安慰着自己，能想出这种作战方式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后知后觉已是慢了一招，若不是这星陨山仍在，法尔都自觉佩尔萨斯该沦陷了。

“明白！”

二人不再言语，开始全速前进。

到达位置时，万幸并没有发现迪斯军的身影。达尔维立即让士兵们就地寻找掩体躲藏并做休息。

法尔则是望了望山巅往上摸去。

不过刚一走就被达尔维给拽住了。“法尔大人你是要往何处去？”

法尔只好指了指上面。“爬高点，观察一下。若是敌军来了，我便丢个小石子砸你一下。你就联络另外二队，准备做好迎战。”

“原来如此，那这等事我随便安排人去便是了，这何须法尔大人亲自行动。”

果然达尔维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但这种感觉不坏，反倒更加应了法尔的想法。达尔维是有能之才，不过怕是平民出身所以才在军中十余年还未能取得骑士号（虽然就任千夫长，却穿着一般士兵的制甲未有家纹）。不过能得巴鲁斯赏识，以平民之身就任千夫长已经足以说明其能力。

法尔点了点头，达尔维立即唤来一士兵登高探查。

休息了近半个时辰，头顶的士兵终于有了反应。

迪斯军来了！

这期间法尔都一度以为自己高算了迪斯军的作战计划，本来奇袭之策就注重奇与快。怎么迪斯军不仅比我这慢了一招的家伙还要慢悠悠的才到？

远远的确实能看见迪斯军的先头士兵的盔甲了，不过他们行动缓慢时刻警惕四周，生怕是遭了伏一般早有防备。

确实，这一策略本就是奇招。若是没有察觉，安然实施计划时间早晚并无差异。但若被察觉，被设伏导致计划失败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让法尔安心了起来，这计虽奇虽险，但指挥官是如此谨慎之人还真是让自己侥幸胜了一招。这么看来敌军的总指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此战可胜！

“达尔维将军，无需攻击位于后阵的魔法师，我们只需要将前头部队击退，陷入混战的话。魔法师就无法发挥作用了！”

“明白。”

在迪斯军摸到这星陨山下的盆地后，随着达尔维的一声令下。

阿尔缇军从三面出击，攻入了迪斯军的先头队列。

如法尔所料，双方进入混战之后。迪斯军后阵的数十名魔法师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而这群惜命的逸才也不会贸然让自己陷入前方的危险之中。

当然法尔也十分惜命，看着冲上前方加入混战的达尔维。法尔松了口气，坐在地上静观战斗的走向。

“还真是轻松呢？法尔！”

突如其来的声音自脑海中回荡，让本放松下来的法尔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个声音绝不会错的，正是那一日企图夺取自己身体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我是谁？我没有名字，只是在这里你就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什么意思？我说过我不会将我的身体交予你的！”

“无妨，我这次并不是为了你的身体所属而出现。”

“那你就赶紧给我闭嘴，我不想与你再有纠葛！”

“别呀！要知道你身后的可是传说中诛杀邪神的神兵星陨不是吗？”

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吗？

这话让法尔情不自禁的看向身后的山。“星陨吗？”

“握住它！你便会拥有力量，有了那力量无论是保护这个国家还是让你埋着心里的那个不愿意说出来的小秘密实现也是可以的！”

力量吗？这话让法尔清醒，先是企图夺取自己的身体去杀沉睡在亚泽教会的光明之神。如今又试图蛊惑我去篡取神的兵器吗？

“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你的保护者啊！”

“正常的保护者可不会让我去杀死神吧？”

“你是恶魔吧？”

“唉？如果不是我救了你的话，你可能长到这么大吗？我感觉好冤枉啊！不过这次就这样吧！我这次只是来告诉你星陨确实是存在的罢了，法尔加油哦！”

在混战一番之后，迪斯军见计划已经无法施展便开始稳步撤军。

达尔维自知兵力不足，当即下令停止追击。并让士兵们重新集结以及清点伤亡。

但成功阻止了迪斯军的阴谋，让达尔维不禁喜形于色。

“法尔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撤回城内，放弃这里的驻防。下次再来就不会是这小股部队了，没必要耗在这里。”

“是！”

离开之际，法尔不禁回头望着那星陨山。

大概会是几个时辰之后呢？

即将崩塌的传说之山以及藏在山中将要现世的神兵星陨。

然星陨究竟是何物，法尔并无思绪。但必然是凡人无法触及的存在，有着神的禁制。

不然那个恶魔自己去取星陨亦或是随意蛊惑一般凡人不就可以了吗？

恶魔附身于自身的理由，恶魔执着于自身的理由让法尔始终想不明白。但恶魔企图得到的结果，倒是能两次的会晤中得知一二，复活邪神以及弑杀五柱神。

离了星陨山，法尔并没有选择从西城撤回，而是带军冲着北门去了。

突然从后方袭来的军队让迪斯放置于北门的进攻的部队陷入了混乱。

不过因为没有骑兵，迪斯军还是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但对城门的进攻就被迫缓了下来。

立于墙头之上，失去了后援的迪斯军士兵们因此而惨遭抛弃。

负责北门戒备的兰迪在看到城下的法尔之后，便明白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归来了。

“打开城门，全军出城迎击！”

随着城门洞开，数十轻装骑兵冲阵在前，数千军士蜂拥而出。

伴随着阵阵嘶吼，为了守护家园，为了死去的同伴们复仇以及为了发泄一直压着打的怒气！

遭两面夹击，腹背受敌的迪斯军开始收缩阵型转攻为守。

得此空隙，兰迪快马赶至法尔身边。

“法尔，此番出城可有收获？”

“嘛！只是暂缓了敌军的攻势而已。”法尔望了一眼几乎无人的城门。“你如此大胆率军出征不怕被迪斯军抄了后路吗？”

“嘛，难道你特意从北门杀来，只是为了送死吗？”

“当然不是！在击退这里的迪斯军后，迪斯全军就该撤退休整了。”

“是吗？那这岂不是最后的战斗机会？马匹给你，厮杀一回？”或是注意到了法尔一身仅是沾了灰尘没有染上然后血渍的样子，兰迪不禁看了一个玩笑。被如此说道的法尔看着兰迪为血液所污的盔甲，法尔笑了笑。“不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的不参与战斗。”

“因为那个吗？”

“嗯！”

“你还真是辛苦呢！但上了战场不杀人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我知道。”

“不会是法尔你不擅长战斗吧？”

“哈哈！毕竟我是四人里最弱的那个，而他们现在都不在身边。”

兰迪望了一眼战场战况，迪斯军正在稳步后撤，以图摆脱这种腹背受敌的状况。

可谓形式大好！

兰迪也翻身下马站到了法尔旁边。“其实比起将军我更想成为一名史官，上阵杀敌并非是我所愿。”

“怎么突然开始谈论理想？在这战场之上？”

“但正因为这场战争才使得我们相遇不是吗？法尔你的理想是什么？”

“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毕竟你可是前朝王子！”

“是因鸦之证的契约暴露了？”

“因为是你说的，契约因血脉世代流传，直至无人继承。”

法尔苦笑了一下。不过在兰迪说出了自己的梦想之后，法尔倒也不介意兰迪知道这个秘密。

“成为王。”

“果然吗？阿尔缇王家与你应该是有血缘的。你只要能与陛下相认，继承阿尔缇王国并复国也并非是难事。”

“的确！不过这是之前的想法了，现在我的想法是辅佐莉莎殿下。”

“公然求婚的你在说什么呢？这个国家不还是落入你的手中吗？”

“额！不知者不为罪！我和莉莎可是表亲！我该称她一声姐姐才是。”

“继续隐藏身份？”

“嗯！伊利安坦这个姓氏已经是过去式了，就算我以阿尔缇为基础复国又能如何呢？这个东境已经不是伊利安坦家的东境了，想要再度统一的话，只会是不断的战争，那不是莉莎所期望。”

“如果没有结识公主的话，你是不是会以重新统一东境为目标呢？”

“这个假设并不合理，如果没有莉莎，数日前我便因那恶魔而死去了。”

恶魔吗？不仅是龙的诅咒还与恶魔有关吗？

“恶魔？话说法尔那是你第一次出现那种状况对吗？”

“是的！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被龙的纹样所覆盖。即使是不了解诅咒与恶魔的我也敢断定你身上的东西与龙有关，与传说中的邪神有关。”

就在二人位于最后方聊天的时候，迪斯军已经吹向了收兵的号角。

长达三个小时的战斗终于划上了帷幕。

兰迪看着撤退的迪斯军众以及兴奋的跑来向法尔汇报的达尔维，还真是与法尔预测的一模一样。

但却让兰迪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沉重感。攻势如此猛烈的情况下，即使遭到夹击的北军其实也没有受到过多损失，依然收兵是因为之前法尔带军出城的行动阻止了他们的某个计划的实施吗？

这次的退军其实对迪斯而言并无必要，毕竟东门已经数次告急。正因为一直关注着东门的战况，所以兰迪才敢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动大开城门出击以策应法尔。

一环一环下来，敌军的行动怕是都为法尔所洞悉了吧？

“法尔，接下来你可又有什么计划？”

“没了，接下来的事情将是考验我军士兵意志，与计谋计策都再无关联。”

“那岂不是很不妙？敌军军力可是远胜于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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