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愿望

2006年8月24日

3：21：13

微风带着些微的凉意迎面吹过，我有些不习惯地缩了缩脖子，但身旁的白发少女却站在楼顶天台的最高处俯瞰着沧海市的夜景，神采奕奕

“凤羲凤羲凤羲！那块招牌上画着巨大吼姆的地方是？”白发少女拉着我的衣袖拽了拽情绪激动地指着前方道

“那里是吼姆快乐餐厅，我好像……有认识的人在那里打工。”我道，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德丽莎似乎都对吼姆情有独钟呢，“不过那个餐厅里的黑松露巧克力烤牛排的味道可以说……唉，说起来这玩意真的有人做过吗？算了，不提也罢。”我捂着脸不忍回顾那不堪的往事

“Emmmmmm，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卡斯兰娜一脉的人会拿巧克力做牛排的酱汁了。”我有些无语地想道

“凤羲凤羲，那里呢，那里呢，那个灯光特别多的地方是？”白发少女没有注意我的自言自语，而是指向了另一个地方兴奋地道

“那里是吼姆吼姆游乐园，坐在摩天轮上面能够看见海面上的游轮。”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道

“那边呢那边呢，那个闪闪发光的大楼呢？”白发少女继续问道

“那是游戏中心，在那里面，有很多游戏机哦~”我道

“游戏机……那是什么？”少女抬起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明明应该是一只恐怖的吸血鬼，此刻年幼的少女却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但在她闪闪发光的眼眸深处，我感到了某种难以释怀的东西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样就好了么？你的愿望这样就可以了吗？”

“已经足够了，这就是我……不，她的愿望了。”白发少女低下头，虽然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能体会到她内心深处对那些地方深深的憧憬，她渴望着什么，“她只是想了解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不是书本上的文字描述，而是实实在在的城市、灯光、人群……”

“虽然她还想亲口尝尝冰淇淋的味道，亲手摸摸吼姆玩偶的脸……但是这样就好，我……已经很满足了。”白发少女轻声道

一个简单、平凡却又令人心酸的愿望，不，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愿望的愿望，以及一个笨拙地否定着这正是自己愿望的少女，我的心感觉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握住，心痛的难以自拔

我上前轻轻搂住那令人怜爱的娇躯柔声道，“‘满足’这种话，还是等你真正满足的时候再说吧。如果你想去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

“虽然可能钱包没有多少钱，但只是尝尝冰淇淋的味道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吼姆吼姆游乐园，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吼姆玩偶，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坐摩天轮。还有游戏厅，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什么是游戏机。”

“夜晚还很长，我……会一直陪着你。对了明天我们也在这里见面吧。”我接着道，“今晚做不完的事，我们可以明天晚上，后天晚上……”

“我……做不到。”白发少女轻轻地挣脱了我的怀抱，来到天台的边缘，跳上墙壁，静静地看着下方灯红酒绿的夜市，“我的时间不多了，今晚就必须离开这个城市。”

“吸血鬼，本就不是应该出现在灯光前的东西，而且……”白发少女抬起小脸看着天空，有些悲哀地道“人类越多的地方就越难以克制自己……她，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

少女身上散发的悲哀气息深深地感染到了我，她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任何安慰的话语在这个时候都是苍白而又无力的

我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白发少女自顾自地诉说再一次打破宁静，“少女是被爷爷制作出来的人偶，从出生开始，她的生命就没有任何意义。除了一个像笼子一样堆满书本的房间……爷爷没有给她任何东西，只有爷爷和睡着的姐姐是她偶尔能够交谈的对象”

“她被频繁地要求使用饮用血包，并且每隔半个月，就要吸食姐姐的血液。一切都是爷爷的愿望，所以她一直持续那样的生活。”

“因为自己就是为此而生的，因为自己正被需要着，因为每次吸完血之后，姐姐就会醒过来，向她露出的笑容非常的温柔……”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感觉得到自己生存的意义。即使如此，她仍旧有一个愿望，她想出去看看书本里描绘的世界。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在姐姐的帮助下，她逃出了那个从出生开始就没能离开的笼子。可是，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外面是人类的世界……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克制……想去吸食别人血液的这股冲动。”

“她拼命强迫自己抑制着，但身体的本能却轻易打碎了她的努力，回过神来，只有嘴角新鲜的血渍能够代替记忆告诉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少女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看不见任何与话语的重量相对等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片淡漠

“德丽莎……”我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但这份异样的安静，却给我一种任何轻率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压抑

“现在，你明白了吧。”少女再次开口了，她的身上散发着浓厚到化解不开的悲伤之情，“她正在逐渐丧失作为人类的情感，甚至……不知道还能做多久的自己。所以在这之前，至少，她想亲眼看看姐姐无数次对她描述过的地方。”

“——八重村，沧海市。”月光不动声色地洒落在德丽莎的长发上，漫长的沉默笼罩了整个屋顶

你就是姬子说起过的‘白色幽灵’吧，但眼前静静地被月光吸引住目光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无助的普通少女

“……我要走了。”少女再次开口，“谢谢你实现我的愿望。”

“不，我所做的事并不是这么了不起的事。”我道

“那么，最后能再听从我的一个任性的要求么？”说着白发少女向我伸出了手道，“和我共舞一曲吧，就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少女那淡漠的表情下，我能感受的到隐隐约约的笑意，或者这才是少女最初也是最本真的摸样吧。

我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就像是捧着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

“我是和姐姐一起逃出来的，但是我又从她的身边逃走了。”少女轻声地道

“欸，为什么？”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她的温柔令我依赖，却又让我忐忑不安。或许像爷爷一样，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表示他需要我，才更加令我安心。”白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那个人，却仿佛理所当然一眼，不求回报地对我这么温柔。”

“……她真的需要我么？”白发少女的声音很轻很轻，“安心却又不安，不安却又暖心。仿佛自己的情感不属于自己一样，一直无法感到脚踏实地。”

白发少女的诉说就如她的舞步一样青涩而又笨拙，她的左手揽在我的腰际，右手搭在我的右手之上，我低头看着只到我腰间的德丽莎，好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一曲舞罢，白发少女停下了脚步，小脑袋轻轻地靠在我的怀里，“我……终归只是爷爷为姐姐复生制造出来的人偶。但是……人偶也会有这种情绪吗？会么？告诉我，我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

德丽莎都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冰冷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衣服，她抬起头，望着我露出了仿佛在求救般的表情

我蹲下身，紧紧地搂住她那娇小的身体道，“才不是什么人偶，这些烦恼，这些挣扎，就是你确确实实活着的证明！如果没有人需要你，那么，就由我来需要你！由我来陪伴你！”

白发少女长久以来一只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终于决堤，“哇哇哇！”她紧紧地抱着我，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辈子受过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哭吧，哭吧。每个人出生在这个世界都有着被别人需要的理由，你，也不例外。”我拍拍她的后背安慰着她道，“在这个世界上，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你也不是什么人偶，你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着自己情感的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更不要绝望。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哇啊啊啊。”德丽莎痛快地哭着，我就这么静静地搂着她，任她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明天，明天一起去吼姆吼姆游乐园吧。再一晚就好，我还有……还有很多很多想要告诉你的东西。”我道

“嗯……嗯！”白发少女点点头

“那么，明天，我们还在这里相见。不要再哭了哦~”我帮德丽莎擦了擦泪水道，“再哭就不漂亮了哦~”

“嗯。”德丽莎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那我们拉勾勾。”我向她伸出右手拇指，微笑着

“嗯，拉勾勾。”德丽莎左手拇指拉住了我的右手拇指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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