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水月镜花

海蒂等人的寻回，使得人类与吸血鬼一方趋于紧张的关系重新回到了握手言和的状态。犯人既已落网，先前被猎人协会扣押的哈德斯伯爵也被释放。协会会长埃莉诺与副会长索特尔也公开道歉，我们所在国家的总统也出面与吸血鬼君子霍尔斯二世对此事前后进行了详尽的说明，好在热爱和平的霍尔斯二世以双方利益为重，并没有太多责怪。他再次重申了自己愿人类与吸血鬼今后在遵循《十诫》的前提下，进行多方面的友好往来，互利共赢。同时，他诚恳地建议在对毒品的打击上猎人这边也能为他们提供帮助，因他们实在是人数有限。总统先生高度赞扬了霍尔斯二世君主的和平理念，并表示毒品是当今社会巨大毒瘤，毁人心智，损害身体，且危害公共安全。总而言之，他们又达成了新的合作项目，那就是今后在跨国打击毒品的合作。

那个犯人交代，自己只是一名底层吸血鬼，长期失业，正对世事感到绝望之际，有人向他透露在某个上层吸血鬼的庄园内，种植了大片的马拉可（malak）——这是一种新型毒品提取物，外形与茶叶极为相——那里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只要能提供一定的劳动人口，就可大发横财。他于是铤而走险，也不顾是否违法。

“难怪霍尔斯二世会前来说合作的事，看来他们那边也挺复杂的。”瓦哈那看着电视新闻，若有所思。

“我今天回去啦。”我因为在收拾东西，新闻内容也只听了个大概。

“你爸妈回来啦？”

“是啊，虽然还没到站。”

“对了，涅努斯公爵邀请我们明天去参加他的答谢晚宴，你去吗？”瓦哈那走过来，帮着我将衣物放入包里。

“你去我就去呗。”

“什么叫‘你去我就去’？不想去别勉强自己。”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不熟的人，又没有话聊，多尴尬。”

“明天罗得和毕方都不去，就你、希帕和我。”瓦哈那起身，帮我提起了那个大背包。

“那我去。”

“不要穿太随便啦，能正式就尽量正式。实在不知道穿什么，让你爸妈帮你在商场买件。”

“我又不是经常出席这样的场合，我还是租件好了。”想想父母都是节俭的人，我没理由花费他们的钱。

涅努斯公爵的领地与我们所在的城市接壤。我们这个城市属于边疆，和我们相领的还有贤木伯爵、勒克斯伯爵、哈德斯伯爵和卡西乌斯侯爵的领地。不过对于涅努斯公爵宴请我们，想想也猜得到：本来他就是主持双方和平的，之前为了哈德斯伯爵被扣跑到协会少有的发了一通脾气，觉得过意不去；再者，尽管哈德斯伯爵是无辜的，那个犯罪的下层吸血鬼是哈德斯伯爵管治之地的百姓，怎么说哈德斯伯爵也是有一定责任在里面。我们第四队和奥罗拉国米尔城第五队的队员捉到罪魁祸首，按照上面说的移交给他们处治，可谓是给足了那些上层吸血鬼的面子。当然，哈德斯伯爵是没脸请我们了，只好让德高望重的涅努斯公爵代劳。

说到这种宴会，我们在米尔城结束联合执法市长先生本来也要弄一个，奈何我们得急着押回犯人，只好不了了之。回来后，海蒂的父母也是非要请我们，我们也礼貌地拒绝了。铺张浪费不是好事，何况，别人好不容易亲子团聚，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更好。

幸好我们学校放暑假了，要不然联合执法那半个月，我得落下多少功课。这个时候我很羡慕瓦哈那和罗得，他们早就步入社会了，自然不用担心学业了。

第二天晚上5点半，我们乘车前往涅努斯伯爵的城堡。

开车的是第一队队长德罗西。

“哦？怎么有人一见面就拉长了脸？”他给我们开车的时候说。

没错，我还在为他给波巴尼队长“泼脏水”的事怀恨在心，但我懒得搭理。什么“协会最受欢迎的美男子”，见鬼去吧！我要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你怎么也来了？我记得带着人冲到哈德斯伯爵府里的人就是你吧。”瓦哈那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但通过后视镜，我能看到她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公爵大人有请，盛情难却。”他倒是挺有脸。

“涅努斯公爵真是心胸宽广。”瓦哈那语句里的弦外之音连我都听出来了。

德罗西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你这身衣服哪弄的？”坐在后座的只有我和希帕（其他队员有的有事没有一同前往），她看着我穿着一身酒红色吊带晚礼服裙，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网上租的。”我紧张地望了望下面，长度都遮到脚踝了，没问题吧。

“穿红色会不会有些喧宾夺主？”她这么一提立刻我就后悔不迭。

“糟了，早知道就先问你好了。”我看她穿着银灰色的裙子，觉得果然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比我想到的更远。

“有什么关系！衣服都是人发明的，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又不是参加葬礼，哪有那多忌讳！”瓦哈那对希帕的看法明显不赞同。她的打扮倒是挺中性，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我总觉得她的长相当成男生来看也是挺帅气的，强过开车的那个所谓的“美男子”。

到了涅努斯公爵的城堡，我除了叹为观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小时候看那些童话故事图册里的城堡，也就这样子了吧。那么多仆从低着头在那忙进忙出的，城堡内的装饰也是尽善尽美。我怀疑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录像，我肯定全程一副“天啊这是什么幻境”的表情。

“你眼珠快要掉出眼眶了。”希帕的提醒也不能阻止我对周遭的一切目瞪口呆。

“哦哦，你们终于来了，绅士和女士们。”说这话的是涅努斯公爵。尽管我不知道他实际年龄多少岁，但从外貌上来看，他和我那小区里晨练的老爷爷没什么区别。他挨了我们每个人的脸颊，到我的时候用手拍了拍我的脸。

“原来你就是那个勇敢的小姑娘啊，真是后生可畏啊。”他慈祥的语气使得我没那么紧张了。

“公爵，您住这么大的地方走路累不累？”我的话引得他笑了。

“我可没有时间天天在城堡里转悠啊，不过，还是谢谢你对我这个老年人的关心。”

和我们打过招呼后，涅努斯公爵又忙他的事去了。不断有宾客前来，他要一一与他们寒暄。除此之外，他还要时不时向管家询问晚膳准备得如何等等。

对于我来说，比起别的，还是吃的最值得期待。所以晚宴上涅努斯公爵说了什么致辞，我也是听的时候还记得，看到美食上桌时便抛之脑后了。

大概是怕我们会拘束吧，本次晚宴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客人们不必规规矩矩地坐着，可以拿着托盘在各处摆着菜肴的餐台走动。

“这里有他们的警卫人员，你们可以玩得尽兴些。”瓦哈那对我和希帕说完，和德罗西一起在涅努斯公爵的引导下去和各个上层吸血鬼们打招呼去了。

想到毕方没来，我在失落的同时又感到松了一口气。我可不希望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哎，明明要丢掉那荒谬的“暗恋”之情，可是，为什么越想忘掉越忘不掉呢？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仅仅因为他是我同班同学，在我刚转到这个班时给我诸多帮助吗？哎哎，为什么会有喜欢一个人这种事呢，我要是像瓦哈那那样不会喜欢任何人就好了。

特别是，在我从海蒂那里听说毕方有女朋友了。

然而我对毕方的感情，我从未对他人说过，也就瓦哈那知道了——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不得而知，也许她会读心？

我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会带来深深的罪恶感。

算了，反正毕方也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以后和他保持距离就好。我不要被这种痛苦感再折磨了，他都有女朋友了。

没错，他都有女朋友了啊。

想着想着，我突然很想哭。我还真是没用，这种事算什么啊。

吃东西！对！我要吃东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吃就完事了！

“你怎么光拿甜点？”

希帕这时到甜点区来拿她一向爱吃的抹茶味绿豆饼，问。

此时我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块丝绒夹心巧克力蛋糕了，还有口袋夹心面包。

“吃甜食心情好。”

“饮食还是均衡得好。看，那边那个吸血鬼都比你懂得这个道理。”她所指的，是勒克斯伯爵。

勒克斯伯爵手上那个托盘里的食物真是琳琅满目，希帕说的“膳食均衡”的标准样本。看来他还是有挑选地决定吃哪些，然而那不大的盘子还是被他装得满满当当。

更让我惊奇的是，他身后那个老管家模样的人给他好几个打包用的食品袋子！吸血鬼贵族里也有这么节俭的吗？看他那外表，我以为他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

“勒克斯伯爵真是懂得粒粒皆辛苦啊。”我大为感佩。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是为了等下回去饿了有吃的。”

希帕的这句话使得勒克斯伯爵在我心目中由温良恭俭的形象瞬间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这真是太幻灭了。

“不过，我看他好像全程都没怎么吃。”她加了句。

“说起来，吸血鬼是吸血的吧？”

“那是下等吸血鬼才会做的事，像这种贵族，吃饱喝好，哪那么饥不择食。并且，人类与吸血鬼达成的合作项目之一，就是帮他们改善自身嗜血的劣性。现在他们差不多和我们没什么区别了，除了还是怕光以外。但好歹白天也能出门了，只不过要戴护目镜打着太阳伞穿着防晒衣——一年四季都是。”

“这个面包好吃吗？”在希帕还在给我做着“科普”的时候，勒克斯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糟糕，他应该没听见我和希帕说的话吧。

“你说的是哪个？”希帕倒是切换迅速，应对自如。

“那个像是外层是巧克力里层有果酱的。”

“是沙河蛋糕。”看来勒克斯伯爵基本不吃甜食，所以对此不了解吧。还好我知道。

“是吗？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吗？”

“一般女孩都不会讨厌甜食吧。”我想了想班里的女同学，大家对甜甜的东西都不会抗拒。

“是吗？”他说罢，夹了块放到盘里，“如果她也喜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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