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也差点也被骗了。”艾尔莎吃吃地笑了起来，骨头嘎吱作响。

“白奇老师已经死了，冷华。”

她这么说。

“不过，就算是白奇老师真的来了，我也会杀了他。”

“你知道吗，”笑着的白骨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笑声是那么的空洞，在骨头与骨头之间回荡，空空荡荡的骨架子。

没有大脑、没有心，她现在只是骨头。骨是最后的坚持，因为不会感觉到痛。

“你知道吗，冷华，人是一种理想化的动物，他们总会希望事情合乎自己的想法去发展。”

它正动起来。

白骨的手指握的嘎吱作响，骨爆声接连不断。

“可是啊，那只不过是人们各自的伪装所致的东西。你有想过吗？一个人对你好是为了什么？”

“不要再说了……艾尔莎。”许冷华说。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要说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冷华已经不想这些很久了。”

她喜欢挽着白奇老师的手臂，轻轻的和白奇老师说话，然后看他尴尬地挠头。

白奇老师很瘦。

她故意用着可爱的语气，再自然一点就听不出伪装的端倪。她不记得以前的东西，她老是忘却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是她是自己想要忘却的，想那些东西太累，而且不会让白奇老师开心。

她这么告诉自己。

能记得清晰的，只有白奇老师。

白奇老师还和她有着约定，在完成约定之前，白奇老师绝不会死去。那是白奇老师自己说的，她相信他绝不会食言。

——白骨极其不屑地耸肩，紫色的雾气在它的周身环绕，像是环绕恒星行动的行星，安分守己又忠贞地环绕在白骨的周身。

白骨堆砌起来的艾尔莎没有理会许冷华的乞求。

“对你好的人，就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东西来填补自己的内心。”

没有人单纯。

“对你温柔是为了消除内心的罪恶感，成为英雄是为了听取他人的喝彩而满足，拯救他人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孤单。”

机械的说着，它没有语气，也没有表情。

只是公式化地说着。

“如果失去了‘自己’这个思考的中心，人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冷华，你不明白。”

好痛。

好痛，有什么不见了。

脑海之中闪过黑白的画面 屠夫先是挥动着大刀，后是挥动着大斧，将一个个孩子变成不会动的听话乖孩子。

——白奇老师和“屠夫”坐在一起，好像在交谈的画面。

杂音。

……

好痛，有什么正在撕裂开来。

杂音。

……

好痛……是幻觉吗？

“你不明白，人们为了自己而对你释放善意，你却自以为是地认为那原本就是为了你准备的东西。”

……啊。

这些东西，她是明白的。她明明应该清清楚楚的明白的，她只是想要改变一些东西。

她想要改变。

许冷华转过头去看昏倒在地上的“白奇”，他的头发轻柔地搭在废墟之上，此时的“白奇”眉头还是没有舒展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脸，手举起到一半，又放下了。

“不会让你过去的，”她说，“我不会让你……伤害白奇老师！”

好痛，将整个身体都几乎撕裂开来的疼痛。

她的身上，大面积的刻痕纹路次第点亮。

“顽固不化。”白骨冷笑，将蜈蚣一把拦在身后，骨质变形，成了尖利的臂刃之后，在剑柄出弹射出白骨制造的袖箭。

森寒骨刺密布，直指许冷华。

“你才是不明白的人……艾尔莎——哪怕是为了自己，我们相互帮助也能相互满足——”

“他想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她垂下眼眸，布满灰尘的黑色长发轻巧地被风吹起，飘荡在半空的地方。

裙子上的图案已经看不清了，兔子和萝卜被染上沉闷的灰色。

这条裙子是因为她想要让白奇老师看见自己最可爱的一面才买的。

她再一次看了看那张陌生的脸，那不是白奇老师的脸。

忽然想起自己有了新的约定，在那辆摇晃的列车上，她问镜柯和白奇老师，问他们是不是能和她一起，下次回去圣保罗的时候，去一家甜品店吃冰沙。

三个人碰杯。

劣质的红茶在杯底的茶渍上摇晃。

权当是约定的仪式。

“只要有着希望，冷华就能一直战斗下去呢。”

白奇老师这么说过。

只要、有着“希望”。

……

……

“哦～”半空之中的祭司抚掌，看向对面的黑雾缠绕的镜千影的身躯，表情带有几分兴致，“我该说真不愧是绝望之皇的手笔吗？”

作为所谓的“启示体”，话必须少。

镜千影没有回答祭司。

半空之中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况，白骨和许冷华已经是剑拔弩张。皇帝镜若凑过来看了几眼，饶有兴趣地盯着许冷华上下打量：

“这个许冷华，看上去一副天真的模样，唔，还看起来有些天然呆，其实似乎对于战斗分外熟悉和敏锐。”

东方的皇帝像是小孩一般，用手点着许冷华。

“她现在看起来一动不动，实际上却已经开始在身体里蓄积力量。”

“你觉得，谁会赢？”祭司忽然笑吟吟地看着皇帝，问。

“光从实力上对比的话——说不好呢。”皇帝用着大叔的身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但是，我更愿意选择那个名叫艾尔莎的孩子。”

镜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有的时候，没有心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镜千影四周环顾，声线低沉地开口了：“我希望，大家帮助我寻找一个祭品的踪迹。”

“祭品？”祭司恭敬地看着镜千影，但是语气依旧有些疑惑，“您说的祭品——”

“呵，”

镜千影冷笑一声。

“近几年的一个祭品，献祭地点是你们东方，她是被那个吞噬我碎片的人放走的。”

“您打算怎么处置她？”祭司问。

“杀死她。”

他回答的没有犹豫。

在镜千影的视线之中，半空之上漂浮着血色的没有皮肤的婴儿。

手掌还没有完全成型，但是眼窝已经有了，空空的地方转了转，似乎是“眼睛”转向了镜千影。

是母亲肚子里的婴儿。

镜千影感觉自己有些颤抖。

“哥哥……我想你……”

想和你在一起。

那个血红的婴儿那么说了。

镜千影忽然想起镜柯的话：“这是给予你的，再选一次的机会。”

而他并不想要改变。

他默默地想。

再选几千次，几万次，他都会放弃妹妹。

这就是名叫镜千影的人的本质。

他更愿意背负他人的幸福。

微暗的天空被灵力的焰火照亮，微醺的夕阳，源源不断的灵力环流上升着，直到终焉。

他叹气。

那个血色的婴儿似乎是感受到了镜千影的坚定，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一边冲向了下方剑拔弩张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