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黑暗、依旧是黑暗。

世界在面前延伸，黑色变成了灰色。

镜柯走在螺旋上升的路上，他缓慢地向前踏步，在上升之中楼梯渐渐地崩塌。

“第一个轮回节点已经被破坏，夜夜的幼年形态已经不再存在。”

“那个世界是万千个夜夜所在的可能性汇聚而成的，夜夜每死去一次就会从轮回之中重生，并且记录数据对比学习。”

愚公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您是在城里与我进行精神连接吗？”镜柯问。

“确实如此。”

“您不是真心想和镜千影合作的吧？”他继续问。

“我是逼不得已。”愚公叹息，“我和城里的人都没有选择。”

“下一个轮回节点，是夜夜的未来。”

未来……

镜柯皱起眉头，思索着这个显得有些过于抽象的词汇，“那么，愚公先生，愿我们在城中相会。”

“希望如此。”

回荡的声音霎时间消失无踪，镜柯闭上双眼，然后无边无际的潮水就如此涌来。

直到世界一片安谧。

……

……

“爷爷，老爷爷，快醒醒，快醒醒！”少年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睁开眼睛之后，眼前的事物还有些模糊不清，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今年已经七十有几了。

“老爷爷，我是看你说能教人下棋才来的，”少年有些红润的脸庞上透露出不满，“可是我来了，还没学到什么，你就在这睡觉！”

老人看向破旧的棋盘，于是脑海之中的记忆渐渐地复苏过来。

……他叫做苏真，是个棋手。

至少，以前是个棋手。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面前的少年，少年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我都说了——我叫做吴夜，吴钩的吴，夜晚的夜！”

少年声音很大，把边上的卖肉的老板娘都吓了一跳，老板娘骂骂咧咧的探出头来：“吴夜！你这小鳖孙子！我早和你说了这个老头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现在你倒在这里瞎嚷嚷，嚷嚷个屁！幸好没有让这老泼皮把你整个人给讹了去，不然明天你父母倒是要找老娘算账！”

苏真气急败坏：“你这老太好不恶毒，我从未说过你半分坏话，你倒是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卖肉妇人双手环抱，斜视着苏真：“老娘污人清白？你看看你这老头子，做工也不做工，教人下棋——教人下棋还睡着了，棋手？我看你就一江湖骗子！”

苏真冷笑连连：“好，好。”

他一挥手，宽袖拂过棋盘，面前下到一半的棋局就被尽数毁去，吴夜惊叫一声，心里已经把老人当成了神经病看待。

他摆出一副残局。

吴夜伸头过去看，苏真问他：“你对于象棋的基本，都还是了解的吧？”

吴夜点头。

“假如红先走，你要是走这局棋，你是执黑还是执红？”

吴夜看看所剩不多的几个旗子，脱口而出：“这个盘面明显对于黑棋有利，黑棋有七个棋子，而且都很灵活，只要士防卫的好，就可以高枕无忧。”

“愚蠢。”苏真连连摇头，“这个残局可以说是基本中的基本，你连这都不会，只能说你连门都没有入。”

吴夜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试试看？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兵五进一。”

苏真移动棋子。

“将军，小子。”

吴夜左看右看，很不情愿地把士拉了过去，士四退五。

苏真兵六平五。

吴夜马三退二。

苏真兵四退一。

将死。

每一步都是步步紧逼，苏真眯起眼睛看向对面的少年：‘我没有撒谎，这种残局是基础中的基础，我实在没有想到你连哪一方会赢都判断不出来——小子，你还只是个菜鸟中的菜鸟，不要在那里洋洋自得了，笑死人了。’

吴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棋盘，苏真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下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今天第一课就是让你明白，第一，不能只看表面。第二，兵是会蜕变的。”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他挥挥手，收起自己的“收取徒弟”的大旗，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去。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棋盘，于是折返回去。

却看见吴夜已经帮他收拾好了棋盘，他见苏真回来，嘴里叫了句“老头”，不情不愿地把棋盘给了他。

苏真哈哈大笑。

“那么，大弟子，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