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黑色的闪电呼啦作响，无形的磁场令银楼的周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暮乌纱，令人看不清其中景象。

银楼之外，诸多被曼彻斯特邀请来的宾客都站在靠外侧的安全位置，隔着那层朦胧观战。他们之中不乏身负不俗修为者，虽然同样无法看得真切，却也能大致感知到银楼中的情况，知道那位大演讲家是胜是败。

可没有人注意到，在银楼的另一侧，黑发少女手扶着一位神志不清的少年，从断壁残垣里走出。她的步法飘逸，犹如鬼魅，抹去了她的存在感，以至于她就这么游离到了人群之外。

“要赢啊。”凯特背对着银楼，将阿萨斯搀扶到小巷的一角，嘴里喃喃道。

阿萨斯此时应该已经摆脱了艾尔的控制，但是他仍然迷迷糊糊的，就像是醉了酒一般，似乎并未回过神来。

不过凯特并不打算去管这少年，只是让他靠在墙上，给他摆了个舒服些的睡觉姿势，便甩手走人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没有曼彻斯特的魔法阵助行，凯特小跑了好一会儿才到了目的地，和她想象中的一样，那一名白衣男子正坐在他那间小店里，抬头望着深渊般的天空。

“你果然在这里，休伯特。”凯特向他打了个招呼。

休伯特扭过脖子，瞟了眼黑发少女，随意地说道：“什么嘛，是你啊。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曼彻斯特让我来的。”凯特回答道，当即就扯上了大演讲家的虎皮，“他想要知道你得到那块石头之后，究竟是想怎么做？”

“问我怎么做，不问我做什么吗……不愧是精通，运筹法的老狐狸，到底还是瞒不过他。”休伯特没有显得多么意外，他洒然一笑道，“可是我要怎么做，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要背叛曼彻斯特？”

休伯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可称不上是背叛。是曼彻斯特他不自量力，触发了神的怒火，于是现在他遭遇上这等规模的神劫，已经注定了魂飞魄散的结局，败相无法挽回，我自然得辨识局势，懂得进退。”

“那您可真是识时务呢，休伯特先生。”凯特冷笑一声，不无嘲讽之意，“但我看他未必就会失败，如果他成功了，你要怎么做呢？”

“呵呵，他能成功？”休伯特一开始是一副傲然态度，一点也不觉得曼彻斯特有成功的可能，但他看凯特这认真的表情，好像笃定了大演讲家能成事，便突然有些动摇，“如果他真的成功，那我当然还是继续和他合作。”

凯特道：“这么说，你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啰？”

“这种说法总感觉怪怪的。”休伯特皱了下眉头，说道，“不过我自然不会做出愧对新世纪组织的事情。”

“这样啊。”凯特声音平缓，眼神飘逸，若有所思，她突然发问，“艾尔·迪生在哪？”

休伯特不太清楚凯特此问的目的，却也没有义务为黄毛丫头保密：“她没有与我同行，半路自己走掉了。”

“是么。”得到了答案后，凯特微微颔首，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内幕，她对休伯特说道，“那希望你能遵守今天的诺言。”

“你要走？”休伯特见凯特转身，问道。

“嗯，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凯特推门而出，没有回头，“而且有件事我挺在意的，想去查清楚。”

“……”休伯特虽然心里疑惑，但他没有多问，这黑发少女显然身负隐秘，或许她也是曼彻斯特的后手，要趁机铲除异端者。

于是他只是默默目送少女离开。

……

银楼上空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去，持续不断的轰鸣吸引了整个城市的注意，却没有一人敢靠近那里。

像这种天神级数的斗法，凡人只是远观便足以将其作为人生中最耀眼的时刻。无论那位大演讲家是成是败，他都会被今日的这座城市、这个学区所铭记，被无数人口口相传，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而在这曼彻斯特精心挑选的主舞台之外，还发生了一些无人知晓的有趣的小事。

卡瑞斯回到了炼魔高塔，却被拦在了塔外。

阻拦他的人是那位守护高塔的紫袍女魔法师。

“真是丢人啊，卡瑞斯，居然被学生当做了提线木偶。就算真正出手的人是巅峰级别的强者，你这副样子还是太丢人了。”女魔法师轻笑着调侃道，但话语中的失望之意的显露无遗的。

“……你看得很清楚嘛，索菲亚。”卡瑞斯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里毫无感情，“那么，来做一笔交易吧。”

“用这个笨蛋换那六个不听话的学生？”索菲亚咧了咧嘴，“垃圾换九级，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你意下如何？”卡瑞斯的目光对上了索菲亚，从中有诡异的精芒对着索菲亚暴射而出。

紫袍的女魔法师丝毫没有慌乱，她依旧微笑，静若处子：“那点小手段就别拿出来班门弄斧了，小同学。我建议你还是从卡瑞斯的背后走出来吧，否则我可很难相信这笔由你提出的交易。”

“索菲亚老师的意思是，如果我出现，老师您就会同意这笔交易？”这次开口的不再是卡瑞斯，而是某一位马尾辫少女。她的声音缥缈，掺和在风中，难以辨别远近，颇有几分神秘味道。

但索菲亚还是镇定，她眯起了眼睛，随意地回答道：“可以。”

“这可是老师您说的，不能反悔啊！”少女活泼地从天而降，踩在卡瑞斯的肩头，十分认真地道。

“行。”索菲亚转头，炼魔高塔的门扉智能地打开，像是一名忠实的仆人，欢迎她入塔，“解掉对这白痴的精神控制吧，我带你去她们那里。”

“这真的不是你设下陷阱吗？”艾尔很谨慎，小心翼翼，没有直行。

索菲亚却淡定道：“你要是害怕，可以不用跟上来。”

艾尔想了想，指着卡瑞斯道：“那我可以带着他一起去么？既然是交易，那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应该没问题吧？”

“……可以。”索菲亚想了想，同意道，“你带着卡瑞斯一起进来吧，记得等下解掉他身上的禁制。”

“OK。”

艾尔见紫袍女魔法师答应，亦很爽快，就这么乘在卡瑞斯的肩上跟着她进了塔。

索菲亚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多说什么，很诚实地把艾尔带到了高塔顶端。

“你们的领导者，那位大演讲家在这座塔里留下的基地，其实在另一个空间里。”索菲亚一边解说着，一边将炼魔高塔切换至了断魔里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我希望今天之后，你们新世纪组织不可再在里塔内动任何的手脚。”

索菲亚此言说得很是正经，令艾尔不能一笑置之。

“好。”艾尔抿了下嘴唇，有些艰难地说道。

在凯特的训话之后，她本来确实存在重新设置断魔里塔中的空间基地，挽回自己暴露了重要战略点的过失，但是有索菲亚这么一说，她便彻底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索菲亚领着艾尔，来到了当初和黑发少女发现的那处秘密空间，二人都知道，那些被凯特救回来的少女们，就在这夹层空间里面。

然而当夹层空间打开，她们察看里头情况时，顿时都愣住了。

夹层空间之内，那黑发的少女孤独地站在中央，像是等待许久的猎人，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两位来客。

“你们……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