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对外面的事物一无所知（一）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在地上形成长长的影子。

葱葱林木的影子。

林立大楼的影子。

慢慢地，影子慢慢变小，再变大，虽然方向截然相反，但却始终存在，落日留下今日里最长的影子，一片血红。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葡萄色的黄昏，紫罗兰色的黄昏。

阴影下是无数个人，无数家庭。兢兢业业的社畜，门口年过古稀的大爷，那边穿着制服的学生和到处寻求职位投简历的毕业生。每个人都在这片安全的阴影下寻求自己的一片幸福，日复一日的重复无味的虚伪日常。

路灯散发的光芒变得明亮，光芒下聚集着数不清的蚊虫。

公园长椅延伸的影子愈来愈短，最终化作一个点。

没有星星的夜空澄澈透亮，月光替代日光，夜凉如水，一片寂静。长椅上相濡以沫的老夫妻也相互搀扶起身。

尘封闭塞，日复一日，光影交替，沧海桑田。

“还记得那个咖啡店吗？”

人行道上的水手服少女向旁边的朋友搭话。

“那个啊？”

“就是在学校旁边从上学期就开始装修的那咖啡店啊，应该营业了吧。”

“啊，是那个啊，已经营业了，我已经去过了哦。”

“欸~小和好狡猾都不带我~”

“人家和男朋友一起去的嘛~”

“糟糕，绿灯开始闪烁了！快走啦~”

后面的女生面色微红地催她们前进。

——

“那么，散会。”

女王宣布会议结束，向后伸了伸懒腰，一切与一年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不管是会议本身，还是各种决定，都如同时间封闭了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不对，还是有点变化的。

相处了一年了，我知道了这里大部分人的名字，毕竟是同事，还是得记一下的。虽然我下一年就忘得差不多了，只稍微留意了一下女王的名字叫雪衣，女王——雪衣的哥哥叫雪阳。

我本不是健谈的人，很难一下子一大堆大道理甩出来，也无法唑唑逼人地直逼目的。所以，会议的主导权基本上都在他们那边，更准确点来说是雪阳手上。

雪阳比一年前更擅长应付会议了。

只是应付。

就像水上的浮冰，没有任何实质性。

这大概就和我在会议上打瞌睡或者装出一副笑脸在合适的时候鼓一下掌的性质是一样的吧。

“那么，各位再见。”

雪衣娴熟地做了一些会议礼仪后便离开了，像往常都会经过的出口走去。

“阿拉阿拉，终于散会了。”

“等下去吃火锅吧。”

“还有工作啦！”

“有什么大不了的啦~嘁~慧君死脑筋啊~”

身边的声音开始嘈杂起来，和往常一样。

这里真是一个庇护所，在不断流逝的时光中，只有这里不受任何影响。

这个庇护所提供食物与温暖。

可以让人深陷其中，忘了一切。

这样好吗？

“呦。”

优雅男人拍了拍我的肩，向我搭话。

自上次后，曹之诚任务成功，后来的行动也很顺利地进行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和起到监视作用，曹之诚戴上面具成为了“优雅男人”。

还是直接叫他曹之诚吧。

“哦。”

“你的计划什么时候实行啊？”

“看情况。”

“都一年了还要看情况？”

“昂。”

“你真是……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啊，公开也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咳……”

“……什么意思？”

“我有点感冒。”

“多喝热水。”

“你想想屏幕外的读者们，你好意思这么拖吗？”

“咳咳……就这破书没人有耐心看到这里的，朋友。”

“……”

冷冷的视线。

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皮肤也有些瘙痒。

“冷静，冷静啊。”

“……”

“马上好，真抱歉。”

“还要等？”

“现，现在去。”

呀嘞呀嘞。

你是我编辑吗喂。

——

要问为什么我要一直拖，不施行计划。

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根本没有计划。

讲道理，现在我慌了。

当年说什么计划啊，把优雅男人那啥了之类的，纯粹的是因为周围人多觉得烦，妨碍了我打游戏之类的。

糟糕糟糕糟糕。

实在没什么好计划可以实行。仔细想想的话，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不能暴力威胁，不能制造大事件，然而暗面的经济交易早已进行，只是将其搬到明面上都是格外困难。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有什么好计划那才叫了鬼了。

不能站在主导方的话，那就丢一下脸面吧。

要知道无论是下跪还是求饶还是舔鞋对我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于是我在原地等待。将探测魔法扩大范围，使魔法跟随着女王——她此时正走向她平时办公的房间，确认她是一个人后，我起身，竖直向前，伸脚，在转角处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和优雅男人——也就是现在的曹之诚都有霜族的通行证，有了通行证，我们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直行而不是停止返回。

所以我一路畅通无阻。

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地带来，虽然探测魔法和他们给的地图上都有写这块的地形与构造，但实际肉身，我的脚还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区域的土地——好吧，也许不是土地，不重要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吧。我有点小激动，深呼吸几次，冷静戒指发动个几次。

速战速决。

我绕过一个拐角，径直向前方走去。

像通学路拐角处吊着面包片的女孩一样装上去。好吧，没有装上去，正好拦截住了雪衣。

“？”

直到我靠近雪衣才发觉了我的存在，像受惊的猫一样后退一步惊呼一声。

“有什么事吗？”

“……”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到底有什么事啊？”

“请你们加快讨论的速度。”

“会的会的~”

“请不要敷衍。”

“那就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我懒。”

“时间很宝贵的。要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无异于谋财害命的。”

“霜族事情很多的。”

“……”

哎，只能用那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等不及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仿佛五体投地，向面前的女王殿下下跪磕头道。

“你，你这是干什么啦……”女王收到了惊吓，再次向后退一步，“能够毫不犹豫地下跪，还真是天生的奴隶呢~”

不要强装镇定了啊，我很羞耻的啊喂，要不是冷静戒指我现在估计已经毁灭世界了。

“所以说你快点做决定啊，不就两个选项吗拖这么久干嘛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

“为什么啊？”

“我不想听从毫无雅致毫无尊严的人的话！”

“嘁~”

像毒液一样贴着地面快速向女王殿下靠近，目标是抱着她的裸足强制谈判。（不是变态)

“咦~好恶心，你不要过来啦~”

这一刻，女王殿下虽然不会给我看胖次，但还是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恶心的虫子一样。

我肯定是兴奋地冲过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了，想什么呢，我要脸，我只是像上厕所蹲时间略长一样腿麻了想借助摩擦地面获得力站起来而已。

“我只是想站起来，为什么在你这里就变成恶心了呢。再结合你先前的话语，我觉得你是变相地种族歧视。”

“……没，没有啦。”

“真的？”

“真的啦。是你这种如同脚边虫子一样渺小的个体太过卑微，自己产生了被害妄想而已。”

“是是是。所以说啊，为什么您这样如同盘古般庞大身躯的仙女处理一个事情这么磨蹭呢？”

“因，因为……就是那个嘛……那个……”

“到底是那个啊。难道女王连这都不会，或者说那两个选项是什么吧？”

“吵死了笨蛋，因为……因为我不了解！！”

说完这一句话，她倔强地抬起头看我，先前的嫌弃尤在，但眼眶却微微泛红，能看到其眼角偶尔闪动的泪光。

啊啊，看来踩雷了呢。

看吧，很简单吧，只有我不会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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