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声嘶力竭地娇喝不断从白雪瑶的嘴中传出，戴在她脸上的丧兆露出附着血肉的利齿。

青丝披散在空中，似充满暴戾与哀怨的夺命厉鬼。青色的血筋沿着她染着污秽的手臂凸起，亦如扭动躯体的毒蛇，叫人不忍直视。

“姐姐……不可以……不可以……”白羽伸出手朝向前方几百米处站着的白雪瑶，红发的孩童正痛苦的在她手中挣扎。

如同被人逮住的小鸟，不是发出痛苦的叫声就是拍打翅膀妄想挣脱束缚飞入湛蓝的天，前提是抓住它的人让它的翅膀从手指的缝隙里露出，否则连振翅的机会也没有。

脚踩地板的触感清晰且陌生地透过脚掌传递全身。白羽对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莫名的不协调感，仿佛每个部位都是‘组装’起来的还未磨合的齿轮生锈般的咯咯作响，导致他整个人摇摇晃晃，步履蹒跚。

明明伤口都已经回复了……

但是为什么？

白羽想道。自己不是已经……

他清晰的记得刀锋刺入他侧脸剥下丧兆的感觉，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寂静，虽然离死也不远了。渐渐地……莱塞的模样暗淡了……已经看不见人与刀，温度从身体里退出。他倒在了地上，被深深的宁静所包围。

之后不久便是体温的回升，死前所受的一切都被回放一般。再之后，他便看见了叶纶和莱塞，还有……他的姐姐。

“姐……姐……姐……姐……”

白羽将‘自己为什么会复活’的疑问抛掷脑后，比起疑问，他更在乎此时此刻的白雪瑶。

现在的白羽太过虚弱了，虚弱到连迈步都已是拼尽全力。

为什么要阻止白雪瑶？

新的疑问产生了。他本可以就这样让白雪瑶至莱塞于窒息死亡，可他没有这样做，为什么？白羽想道。

不久，白羽知道了答案。

因为白雪瑶很痛苦，也很孤独，无助。

他不知道姐姐时候和自己看见了同样的景物——爆燃的住宅、狰狞的燃火的尸体、黑色的身影、半白半黑的面具、撕裂的笑容……

那个戴着丧兆，露出痴狂笑容的人影会附在你的耳边低语。一步步摧毁你的心智，一步步压垮你的神经，一步步……让你走进他的怀抱，就像跌跌撞撞飞入蛛网的昆虫，殊不知暗处，血红的眼睛正注视着落网的猎物。

白羽不能放任白雪瑶，哪怕她手中掐着的是莱塞。

白羽的世界里如今只剩下白雪瑶了，而白雪瑶的世界里只有白羽，只能是白羽。

“喂！”男人的喊声突然响起。

白羽停住了脚，转过身，发现叶纶还站在原地，那双读不出情感的紫眸正看着他。

“她听不见的，这里布有空间魔法，再往前走一步就出范围了，你确定要这么做？这可不是明智的打算。”

白羽摇了摇头，说：“我不会用姐姐的痛苦去换莱塞的命。”

“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喊加油吗？还是给你姐一个拥抱？别傻了，你什么也干不了，躲在你姐的背后，她会替你解决的，我想你姐也不会介意的。”叶纶嗤笑道。

“可我会！”白羽盯着叶纶，一字一句地说。

“姐姐说过，我们是家人，家人就应该互相相爱，我爱姐姐，所以我不会想让她痛苦。”

论魔法，莱塞高了白羽整整一级，论体术和格斗技巧，他的这些都是莱塞教的，莱塞连他的动作都能预判，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莱塞。

白羽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空气涌入他的肺，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很难受，但姐姐比自己更难受，所以他要去！

紫发的青年与黑发的青年隔空互相望着对方，不知怎的，他们之间难得的产生了某种类似的共鸣。

青年漆黑一望不见底的眼眸闪过一丝火光——名为‘决心’的火焰，孤傲地顶着生与死之间的黑暗，自顾自燃。

良久，叶纶挠了挠头，再次恢复到那副没心没肺的姿态，“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喏，拿去。”

黑色的硬物被抛了过来，嘭的撞在白羽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果然太虚弱了，连接东西这个动作都做不好。

白羽双手抱住长条状的硬物，那是把唐刀。

“没有武器也是很麻烦的啊，暂时借给你了，记得还给我啊，亲手。”叶纶转过身，摆了摆手，朝门口走去。

“谢谢。”白羽对着那坚定的背影点了点头，抬脚，迈步，走出了魔法范围。

蹒跚前行的青年不再孤单，因为他知道别人的世界里，有自己的身影，哪怕是模糊不清的一点。

“傻子。”叶纶低声说道，随即自言自语的说：“家人吗……我也有啊，显摆什么啊。”

灯光将紫发青年本就修长的身影拉得更加修长，但却透露着萧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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