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别苑暗藏身相伴相守 酒肆巧安排劫后重见（5）

康熙五十八年四月，帝谕大学士等:“今气血渐衰，精神渐减，办事殊觉疲惫，写字手迹渐颤，仍欲如当年事事精详则力有不能。”四月底，康熙还是率文武百官及皇室子孙北上避暑，邑从者数千人，几乎带走了整个太医院，张廷玉在随行之列，皇子有三、五、八、九、十、十七阿哥等八人。胤禛留守京城监国。

监国其实是一件苦差事，倒不如随驾塞外逍遥自在。全国各地大小事情，每日仍如纸片般送到京城，胤禛需要对大至国际边境、小至打架斗殴等鸡毛蒜皮的事儿进行初步筛选，再把需要皇帝定夺的事情整理成奏折，快马加鞭地呈往承德。皇帝批阅后再着人送回京城，然后下派到各个部门执行，来来回回花时间不算，还得仔细斟酌何事该报、何事不该报，何事该做主、何事不该自作主张。不指望更不要指望做得有多好，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比皇帝亲自处理时做得更好，否则稍有不慎就会犯了康熙的大忌。在康熙身边侍候多年，我自是深知当中轻重。

虽然如此，胤禛到别苑里来的时间却比以往多了些，可每次都是深夜匆匆前来，第二天天未亮就得起来赶往紫禁城。

我向来睡得浅的时候多，睡眠中听得身边响动，睁眼见胤禛正坐在床边穿靴子。我忙起来披了外衣，拿着袍子服侍他更衣，整理好之后，双手放在他胸前，低声道:“朝中事儿多，你不必每次都来的，我一个人在这儿真的可以。”他握住我一只手，说道:“可我想见你！每次处理完那些龌蹉事情之后，我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很多事情我不必说，你都知道、都能懂。来到这儿，知道你就在身边，我会安心许多，可以暂时忘了其他，安稳地睡上一觉。”

我心中暖意融融，轻靠在他肩头。他在耳边说道:“若曦，你知道？我现在觉得，你真是老天爷赏给我的最大恩赐。”我喃喃低语道:“可老天爷跟我开的这个玩笑，却是太大了。”他微侧着头道:“什么？”我离开他的怀抱，笑道:“没什么。时候不早，该动身了。”

他又握了握我的手才放开，走了两步，见我立着不动，回身道:“你有事？”我嗫嚅半晌，脑子飞快地转了几个圈，终究还是开口道:“玉檀……在宫中可好？”他面色淡淡地默了下，说道:“还好。只是，我不希望你再见她。”我一惊，脱口道:“为何？”他道:“当日你出事时，听说她曾到过浣衣局，虽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可我不能冒险。”我嘴巴动了动，欲要替玉檀辩解，又觉得不妥。他语气转为温和地道:“好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不要再想，多想也无益。我得走了。”我嗯了一声，他接着道:“天儿渐热，你的屋子不如这儿凉爽，回头让月儿把东西搬过来，往后就在我屋里起居。”说着不等我回话，提步便匆匆而去。

胤禛存心想让我与宫内的一切隔绝，他不愿意我打听当日我被人当作“死人”抬出宫后宫里发生的事情，更不可能让我见别苑以外的任何人。我就像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被主人万般宠爱，却也仅此而已。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纵使把他当作生活的全部，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做到与世隔绝？

晚膳时只吃了几口便让月儿撤了，夜里微凉，湖心雅舍里更是凉爽，洗漱后早早便上床睡觉，然而心中烦闷，翻来覆去无以成眠，干脆睁眼盯着帐顶，愣愣地想着心事。快到两更时，听得门口处响动，忙闭了眼侧向内侧装睡。没多久，鼻观闻到熟悉的熏香，有人在身边躺下，顺势把我搂进怀里。

我见再无法装下去，只得躺平，轻声道:“回来了？”他嗯了一声，在我额头上轻轻亲了下，闭上眼睛，额头和鼻子紧贴着我脸颊。我静静地躺了会，小声地问道:“睡着了吗？”他又哼了一声，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慢慢张开眼，柔声道:“怎么啦？”

我侧身与他面对面，隔着黑暗估摸着他的心情，说道:“我想见见我姐姐，远远地望一眼就好。”他静静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底。我只以为他不许，忍不住有些失落，轻叹口气说道:“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除了你，便只有姐姐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好绝不亚于她，可之前经历过那么多事，总是渴望能从姐姐身上得到怜惜。她对我来说既是姐姐，又如同母亲一般，那种感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替代的。我知道目前的处境，只要能远远地望她一眼便足够了。”

他思索一会，说道:“我会安排，但现在不是时候。”这样说就是答应了？我喜道:“你答应了？”他点了点头，我喜笑颜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道:“谢谢！”他静静瞅着我，忽然要翻身过来，我双手抵在他胸前，说道:“你不是累了吗？还是赶紧睡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躺好，牵了我的手，不一会便发出微微的鼾声。我心中暖暖满满的，又在他唇边轻亲了一下，紧挨着他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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