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我也直接受惠于十四在朝堂内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张千英对我态度尊重很多,各种各样的花招手段也少了很多。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浣衣局内外都暗地里嘲笑“若曦一人,养活浣衣局众人。”张千英他们到底从老十和十四手里得了多少好处,我不太清楚。不过这几年陆续放出宫的浣衣局宫女却人人都因我而后半生衣食无忧。有些是必须该花的,有些却是出于同情,浣衣局例银很少,积存几年也没有多少,平日又很难得到赏赐,还时不时需要孝敬一点给上头的宫女太监,宫中苦熬多年,出宫后年龄已大,嫁人很难,家境本就贫贱,所能靠的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点银子。我既然有,何不让这些可怜的女子能安稳渡日?
到了年关,艳萍和春桃也到了出宫年龄,被放出宫去,新来的两个丫头倒是不知道底细,对我不甚友好,毕竟在她们眼里,像我这样年纪较大、又操着苦役的“老宫女”,不是毫无背景,就是因罪被罚的,自然不会想着巴结。
还有几天便过年了,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隆冬的紫禁城分外冷,风也大,几乎没几个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到屋子外。对于浣衣局的姑娘们来说,寒冬也不一定是坏事,太监们好几天甚至半月才换洗一次,要洗的衣服自然少了许多,加上寒冷井水结冰也无法浆洗,姑娘们大多时候都是聚在屋子里叨磕。
新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叫秋红,一个叫金枝,模样看着倒是机灵,眼睛里却透着警惕和冷意,都是从别处调配过来的,对我甚是冷淡,与别屋差不多年纪的几个丫头倒是聊得来。我手里拿着书窝在床角看,耳中不时传来另一边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谈论和笑声,大意是十四阿哥领兵出城时是如何的威风凛凛、雄风纠纠,我心中晒然,在她们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怀有美梦的花样年龄。
屋外忽然有人大声道:“若曦姑姑可在?”我道:“在呢。”放下书下床穿了鞋子,掀起帘子,见是张千英跟前的使唤小锤子,问道:“何事?”小锤子道:“方才内务府的徐公公来说,张公公上月要的皂角到了,让到广储司去取,张公公寻思着这皂角难得,别人可不知好坏,让若曦姑姑去最为妥当。所以,让我来请姑姑去跑一趟。”我道:“去回了张公公,我这就去。”小锤子笑嘻嘻道:“有劳姑姑了。”
还没到广储司的仓库,半路上遇见小顺子,竟像早就等在那里,见了我,低声说道:“姑娘请随我来。”我心里已明白大概,跟着到了一处屋子前,小顺子进去通传了,在门口打着帘子让我进去。
我在门口站着,定定地望着对面而立的人,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久得已经记不起来了,如今要见一面真是难上加难。胤禛走到我跟前站定,我才想起来请安,还没蹲下身子,已被他托着手臂拉起来,两人静静相对,彼此凝视。他黑沉晦涩的目光里尽是怜惜,看得我心揪痛,勉强露出丝笑,伸手抚上他脸颊,轻柔说道:“怎么又瘦了?”他手掌覆在我手背上,拉下来握住,拇指轻轻摩挲着我手掌上开裂出血的冻疮,痛得我连吸了两口凉气,忙抽回手,双手背在身后。
他满目疼痛地注视着我,我带着点点泪光,微笑看他。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问道:“听说你找我。”我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摇头道:“已经没事了。”他探究地望着我,见我一脸坦然,也就不再追问,伸手理着我耳边碎发,说道:“让人带给你的膏脂,可有在用?”我道:“都用着呢。这阵子活儿不多,反倒疏忽了,回去好好记着。”他又道:“可还是睡不好?”我道:“只是偶尔。”他道:“凡事看开一些,别太为难自个,也要吃饱穿暖,更别生病了。”我知他看着我受苦心中酸苦,更知他此时也经受着煎熬,故意笑睨着他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苦涩一笑,两人忽然无话,只是彼此凝视,看着对方消瘦的容颜,偏偏又有太多的酸楚。他伸出双手轻拥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用鼻尖轻轻摩擦着我的鼻尖,气息相闻。我微闭着双目,就这样与他彼此温暖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敲了两下窗棂。他放开我,低沉说道:“回去吧。”我轻轻点了下头,忽然觉得好冷,狠下心转过身拉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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