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未明局势流言心惶惶 测试真心坦诚意权权（3）

我愣愣地望着胤禛与十三阿哥来到跟前，另一边八阿哥带着九阿哥、十四阿哥鱼贯而来，我又愣愣地把目光转向走在前面的八阿哥。几人到了跟前，八阿哥等人向胤禛请安。八阿哥转向我道：“若曦，越来越没规矩了，安也不请的吗？”我这才蹲着身子一一请安。

八阿哥淡淡地又看了我一眼，转向胤禛笑道：“四哥还没出宫？”胤禛道：“想着还没给额娘请安，便又折回来了。”八阿哥道：“如此，四哥请便，我等先行了。”众阿哥又都各自行了礼，自去了。

“怎么啦？”胤禛凝视着我道。我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出来有一会了，该回去啦。”他默看着我，轻挥了下手道：“去吧。”

第二天不用当早班，想着康熙的话一夜没睡好，大早上干脆起来，研了墨写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原本很有效的静心法宝，今日竟完全没了效果，写了几大张纸，心情仍然烦躁。

院门“咿呀”一声被推开，我从窗户望过去，只见胤禛随手掩了院门进来。我拿着笔，愣愣地望着他进屋，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搁下笔拿白纸盖着写了一半的字。

他走过来，问道：“写的什么？”我道：“没什么，随便练练字。”他抓起我压住纸的手，随手抽了一张，看了看道：“练了很久吧？比之前的好多了。”我看着他淡淡而笑。

他放下宣纸，拉我的手道：“昨日踢的地方还疼吗？”我摇了摇头道：“不疼了，并没踢到实处。”他静静地凝视我半晌，捏着我手掌道：“若曦，答应我件事情可好？”我道：“什么事？”他道：“从现在起永远不要跟我说假话。我与你一样，宁肯要丑陋的事实，也不要听假话。”我默了一下，看着他道：“那你能答应我永远不和我说假话吗？”

他嘴角含了丝笑，叹道：“倒是算计得清清楚楚，一点便宜也不给人占！昨日十弟踢你那一脚，怎么不见你跟他算账？还有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维护十四弟，这笔账又怎么不见你去算？”我笑道：“我只会跟聪明人算账，对着糊涂人我自个也糊涂了，还怎么算账？”

他微微“哼”了一声，道：“我若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我笑道：“是的。”他道：“我答应你！”他答应得如此干脆，我反而一愣，问道：“为什么？”他想也没想道：“不为什么，只是觉得理应如此。”我默了一下，认真道：“可有些事情我就是不想说呢？”他淡淡道：“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愿说，但不要用假话来搪塞我。”

我心中触动，忽然鬼迷心窍地道：“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拿起他的手，在掌心写了“皇位”两个字，盯着他笑问道：“你想要吗？”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我是知道答案的，为什么一定要问出来？明知道这个答案带来的是什么后果！我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既怕他说“不想”，也怕他说“想要”。他慢慢收拢手掌，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的心就像绷紧的弦，本意想测试他是否真的对我说真话，而不是真正想要答案，那么直接相信他就好了，为何一定要试？在这个对我来说犹如炼狱般的地方，他肯答应我已是难得，何必要去试验紫禁城里深如大海的人心？

正在踌躇着打算别开话题，他薄唇轻启，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想要！”语气轻得仿佛谈论的不是九五之尊的皇位，而是吃饭睡觉般平常的话题。

我怔了怔，道：“你告诉过别人吗？”他依然淡淡道：“你是第一个。”我道：“十三阿哥知道吗？”他说：“十三弟自幼跟着我长大，我的心思瞒不过他，即便我不说，他也知道。”

我继续问道：“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他凝视着我，伸出手指轻捏着我耳边碎发，温和地道：“你刚才压的赌注太大，我有心不赌，可怕就此终身错过！告诉别人？你不会的！”

我傻傻地望着他，难以置信他竟如此坦白，我的心思在他面前竟然如此通透。他把对皇位的觊觎藏得如此之深，就连康熙也不曾怀疑半分，却毫不犹豫地告诉我，信任我。一股暖流在心底深处徐徐流动，鼻子发酸。

他忽地“卟”的一声屈指敲在我额头上，说道：“到我问你了。”他想知道什么？我紧张地望着他。他身子前倾，盯着我道：“我想知道的是……昨天十弟踢你的那一脚，还疼不疼？”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嗔道：“又吓我！不算太重，但也不轻，一直隐隐作痛，玉檀已替我敷过药，好些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说道：“早晚用温水送服，与外敷的药不起冲突，几日后便会大好。”

我点了点头，他看着我道：“昨天皇阿玛跟你说了什么？心神不宁的，见了我们安也不请。”我微叹了口气，把昨日康熙问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微沉吟一下，道：“你且告诉我是如何回答的。”

我歪着头，斜睨着他道：“奴婢不知道。”他好笑道：“说了跟没说一样，皇阿玛怕是要苦恼了。”我笑嗔道：“在还没明白皇上心思之前，当然只能这样回答了。别只说我，自个糊稀泥的本事可是一点也不差，那么大件案子，说得倒是义正辞严，实际却……”说着朝他皱了皱鼻子。

他笑着捏了下我鼻头，说道：“依我看，皇阿玛以为你的意中人是十三弟。”我笑起来，说道：“皇上为什么以为我中意的人是十三阿哥，是因为和敏敏赛马的事吗？”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自个没琢磨过？”我道：“当时倒是仔细琢磨过，不过有一点总想不通，后来也就不想了。”将当日自己的疑问仔细说来，我想不透的是当时苏完瓜尔佳王爷到底跟康熙说了什么，经他提点分析，无非就是以敏敏与佐鹰的联姻来牵制其他部落，以达到相互平衡，谁也不能真正坐大，真正的大佬依然是康熙。

我对这些连婚姻都要与政治、家族利益挂钩的事情不感兴趣，叹道：“太复杂了，我只需要知道敏敏嫁给佐鹰比嫁给十三阿哥好处多就是了。在这种情况下，皇上既遂了苏完瓜尔佳王爷的心意，让王爷对皇上心存感激，也遂了皇上的心意，何乐而不为呢。”胤禛笑了笑，不答话。

我趴在桌子上，回想着当日草原上的情形，笑说道：“多年前别人说我喜欢十阿哥，现在皇上又以为我喜欢十三阿哥，皇上不是糊涂了吗。”他笑看着我，说道：“我可不认为你会中意十弟，不过当年你不中意十三弟，我倒是好奇。”我侧头嘲笑道：“呲，自个弟弟总是最好的！”说完顿觉不妥，他却不以为然。

“那，将来皇上会同意吗？”我仍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间闷声道。他默了一会儿，笑道：“总算会脸红了。”我抬起头，嗔道：“谁脸红了？”他捏了下我耳垂，麻麻痒痒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没有吗？没有你耳朵怎么红了！”我侧头躲开他的手，把脸完全埋在臂弯里不敢看他。

他把手放在我头上，柔声道：“等过了这阵子，我就去求皇阿玛，说明我们两情相悦，待问你时，你再表明心迹。皇阿玛对子女一向宽仁，对我更是慈爱，又疼你，以皇阿玛对我们的感情，只要我不去争诸君之位，更无利益之争，既不涉及皇位，皇阿玛会同意我们的恳求的。你呀，别再成天自个瞎琢磨！要琢磨，也该琢磨往后我的生辰给我唱什么曲子、跳什么舞。”

我“呲”地冷哼一声，想起入宫前与他在“醉月楼”遇见一事，嘲笑道：“你喜欢听人唱曲子、看人跳舞，醉月楼的莺莺燕燕唱得好跳得好的多了去。”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瞅着我道：“吃醋了？”我别开脸道：“才没有呢！”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另一只手上紧握在掌中，说道：“‘醉月楼’可不只是烟花之地那么简单，也是京城与外地许多名门望族、达官贵人聚散之地，消息最是灵通。我当日去，只是会一名浊世高人，并非寻花问柳。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又是待选秀女，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脸上一热，心里盘算着是否该把当日跟踪绿芜之事告诉他，转念又想并无实质证据，说了反而增添十三阿哥的麻烦，讪讪地道：“我只是好奇才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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