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秘密急传行宫暗侍疾 巧令安排相逢难相见（2）

王喜把我领到一间屋子里，说道:“姐姐这几天就住在这儿，衣服和其他物品屋里都备着，若还有其他需要的，明儿个我再给安排。天儿晚了，姐姐早点歇息。”说完便要离去，我道:“王喜……”王喜回身道:“姐姐可是还有吩咐？”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说道：“谢谢你替我在张千英跟前打点。”王喜道：“我刚入宫那几年也是全靠姐姐不时提点，才不至出错，相对于那时，还远远不及你对我的照顾。再说，咱们在万岁爷跟前服侍的，彼此的情分不比兄弟姐妹差，我也不忍心看见姐姐受苦啊。”我笑了笑，他默了下，似有些犹豫地又道：“姐姐这次来，是否打算去找玉檀？”我迟疑了下，问道：“为何如此问？”他道：“只是随意问问，姐姐还是早点歇息吧。”说完便自去了。

我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却是毫无睡意，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了一会，很快又惊醒过来，再难入睡，干脆起来梳洗。正收拾完，王喜就来敲门。

自我被罚到浣衣局至今两年多，这是第一次再见到李德全。我低头躬身行礼道：“给谙达请安！”李德全转过身来，默看了我一会儿，说道：“起来吧。”我头微抬，目光所及，岁月的风霜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看起来比两年前老了不少，心头不觉划过一丝伤感。

李德全缓缓开口道：“看来这两年你吃了不少苦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张千英待你如何？”我道：“回谙达，张公公待我挺好的，平日也颇为照顾。”他长叹着点了点头，脸色凝重，目光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来说话。”我道：“谢谙达，奴婢站着回话就好。”他哼了一声道：“看来浣衣局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竟把你变得更为世故了。”

我低头默然不语，他停了停又道：“今儿个把你从浣衣局带出来，缘由想必王喜已与你说清楚。如今的形势你应该也能猜个大概，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尽快让皇上好起来，才能稳住局面。若曦，念在你我多年在万岁爷跟前侍候的情分，这个忙还得你来帮。”我忙躬身道：“谙达多年来对若曦如何，若曦心里都是清楚的，只恨从无报答的机会。且不论谙达对若曦的照顾，单单是万岁爷的恩情，若曦就是赴汤蹈火亦不能报答万一。”

李德全点头道：“你心里不记恨，那是最好的。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王喜去安排，只是其他无关人等，见得越少越好。”我回道:“谢谙达提醒！”李德全脸色阴沉地又默了一阵，说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我也一并与你说了吧。皇上这趟病，我原本封锁了消息，可皇上御驾一到汤泉，原本留在京中的几位阿哥便以接驾之名陆续而来，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我心下暗惊，照他说来，即是对身边的人起了疑心，既然如此，那么不在场的人才是可信之人，恐怕这才是他把我从浣衣局里带出来的主要原因。

李德全在屋子里踱了半圈，停下来看着我道:“若曦，我不管你当日抗旨不尊是否与雍亲王有关，我劝你不该有的想法全都忘了，不然往后要受的罪还有不少。该受的惩罚受了也就过去了，若还有别的心思，恐怕就再难翻身了。”

我自知他本意是好的，但也不无刺探，面上波澜不惊地淡然说道:“雍亲王是聪明人，身份高贵，家中亦自有美艳妻妾，别说我如今只是浣衣局罪婢，就是以前，也自问并无可让王爷冒险或垂青之处。若曦从不是谁的人，自然也无法偏帮谁，这点谙达也是知道的。”李德全面色沉静地盯了我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去吧！”我默默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我以往常随康熙北上，加上曾在此住过，汤泉行宫里认识我的人不少，因此能走动的范围自然非常有限。

王喜敲门进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放在桌上，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好奇道:“姐姐要太后的脉案和方子作甚？这事若是让万岁爷知道了，那可是杀头的事儿啊！”我笑着拿起，边看边道:“我自然有用。王喜公公既然能拿了来，自然是有法子掩饰过去的不是？”

王喜闻言，笑嘻嘻地自寻了椅子坐下，说道：“这话倒是抬举我了，不过这本子整个紫禁城里就只有皇上、李太医和我师傅能看。每日李太医诊视后都得先拿给师傅过目，签名后拿给皇上看，皇上看过批示下来再让我把方子拿给太医院药师，别人可不得假手。”我抬眼看了看他，也不说破，让他自个一旁得意去。

仔细地看着脉案记载，实在不耐烦看古言又阴又阳的赘述，看了半天不外乎就是太后年事已高，药物已无太大作用，只用名贵药材吊着性命就是。方子倒是费尽心力，除了有利尿消肿的良方，还有保气提神的良药。翻了一页，忽地盯着字里行间的红色朱批愣了神，再翻了几页，竟全都有批注，比原来的黑字记载更为详尽仔细，从每一个症状的描述，到每一味药材的用途、用法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王喜往我手上的本子上扫了一眼，说道：“皇上命四王爷全程监理太后医药之事，这几个月来可是尽心尽力，从无半点马虎，就连皇上，也对四王爷甚为赞赏呢。”

我心里悲喜难辨，盯着字迹看了好一会儿，猛然合上本子，递给他道：“赶紧还回去，可别让人看见了。”王喜接过，应了一声便要出去。

我忙唤住，说道：“我想见太后娘娘，在远处看一眼便可，你可能安排？”王喜盯着我瞅了半晌，挠着脑袋道：“师傅找姐姐来，不是只给太后娘娘做道点心吗？为何还要见太后？”我知他心中疑虑，说道：“食物与用药一样，除了好吃与不好吃，还有适合与不适合，何况那位还是当今太后。医者尚有望闻问切，脉案和方子我都看过了，总得要望望才能心中有数。”

康熙一病，多少人暗中窥视，当中的利害关系大家都懂，王喜作为近侍人员，自然更得格外小心。李德全做好了在非常时期全力保全康熙的准备，却忽略了太后的病况才是导致康熙忧心焦虑的最大诱因。

我深知康熙的时候未到，自然淡定许多，接着说道：“皇上如今最大的牵挂便是太后的凤体，若太后好了，皇上自然就放心了，不必再裹足也要前去探视，对皇上龙体是有益无害的。只要难题去了一个，总归轻松不少不是吗？”王喜拍了拍脑袋，说道：“果然还是姐姐通透，我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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