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风云暗涌嫁娶了无期 月下交心对饮成肺腑（2）

这是我到古代的第九个中秋节了，皇宫里还是如往年般热闹，康熙与阿哥、格格、福晋们都在太和殿里欢庆佳节，当值的太监、丫头们也全都是喜气洋洋，只因每逢佳节，主子们高兴，得到的赏赐比平日里都多，就算不用当值的，大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热闹。

我用食盒提了下酒菜和酒，只管往清净的地方去，想着此时的御花园里应该没人，宫里唯一的几株桂花树此时开得极好，正适合在这样的夜晚里喝酒、赏花、赏月。

还没到千秋亭，忽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完整而清扬，吹的是《梅花三弄》。我停下脚步，不忙着寻声而去，依在廊柱上静静地听着，抬头正是清朗的明月，优柔地挂在夜幕下，空气中飘荡着桂花淡雅的清香，配上如斯笛音，早已醉了心神。

我心里约莫知道是谁，慢慢往桂花树下行去，十三阿哥一袭水蓝袍子，手持横笛立于树下，悠悠月色下，更显得人物风流。笛音忽地转为哀伤，仿佛狂风扫过打落一地梅花，零落在泥尘中。“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诗文翰墨，皆工致清新，雅擅音律，精于琴笛。”如此洒脱不羁、文武全才的人，终其皇父一生没给他一点荣耀，反而落入牢笼，他又该如何度过漫长的幽禁生涯？

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眼，笛声忽然停了，十三收起笛子，向我看来。我走到他跟前，笑道：“吹得如此动听，为何突然停了？”十三一笑道：“隐约觉得有人偷听，不知是你，故而停了。”

我望向一旁石桌，已躺了两个空酒壶，笑问道：“怎么不在殿里陪皇上说笑，反倒抛下福晋跑到这儿来独饮？”他瞥了一眼我手中的食盒，也笑道：“只许你找好地方独乐，就不许我找了？”

两人相视一笑，我放下食盒，拿出下酒菜和酒壶，学他的样子拔去壶盖，与他的酒坛子碰了一下，就着壶口喝了一口。十三也在石凳上坐下，扬起脖子喝了好大一口。

我手拿着酒壶，抬头望向夜空明月，说道：“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十三也抬头望向夜空，说道：“八年了。”往事如烟，人生如戏，一晃眼竟过了这许多年，当中多少事，早已磨灭了当初的年少轻狂与洒脱天真。

静静地发了半晌呆，十三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儿个难得遇上，又都带了好酒，何不再畅快痛饮一次？下次再有机会，说不定又得等上八年！”我心中忽然酸楚起来，何止八年？等到你挣脱囵圄，已是十年后了，而十年后的光景，我在哪儿？

收起心中酸涩，我道：“是该大醉一场，自从上次被你灌醉之后，再没尝过醉酒的滋味了。”十三笑道：“哪里是我灌你的？明明是你自己拿着酒囊一口口地往肚子里灌，恨不得马上醉倒过去一般。”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倒想起来当日的误会，瞪着他道：“你若不掳走我，我能一口口地灌酒吗？也不想想那天有多冷！”他哈哈笑着道：“好，好，就算是我灌的。不过今儿个酒可是你带来的，人也是你自个来的，他日可别再说我灌你了。”我道：“好，不说便是。”

两人一面笑谈，一面喝酒，很快酒壶都干了，我摇了摇，皱眉道：“没酒了。”十三拍了拍石桌上的酒坛子，说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我从食盒里拿出两个碗放在桌上，十三往碗里倒满酒，笑道：“还是你最合我心意，最不耐烦拿小杯子叽叽歪歪的，不如酒碗来得畅快。”

我端起酒碗笑看着他道：“那得看人，难不成你对着红楼佳人，也拿这种酒碗来鲸吞牛饮？”说着与他一碰，扬脖喝去小半碗，放下酒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十三却是一口喝尽，噗地一声把碗扣在桌上，拿起笛子站在栏边吹奏起来，竟是方才未完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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