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姐妹重相见多少真假 恩怨两难辨几番心酸（2）

大雪纷飞中，康熙五十九年过去了，迎来风雨飘摇的六十年。冬雪融去，春天悄然爬上畅春园的花草树木，人也显得活泛了不少。

针线房里没有活，我撑了伞，挑了僻静的小径走在雨中，嗅着花香氤氲在犹如江南般的烟雨里，任由思绪飞得老远。开得娇艳的花瓣被雨水打落在泥水里，或草丛中，平添了些落魄哀愁。忽见前面有燕子一双，来回衔泥在檐下筑巢，一时看得痴迷，吟诵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分飞……”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在身后道:“念错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声音传入耳中，落在心尖，我疑为幻听，木木地转过身来，墨绿竹伞下冰冷如霜的目光压入眼中，透过雨幕，有如利剑般刺穿我颤抖着的心。

微雨纷纷而下，雨幕隔在我与他之间，彼此只是久久凝视，天地间只剩下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我想起来要行礼，可礼未行，他已提步擦肩而过，低沉地道：“随我来。”我犹豫不前，明知他定会问，心里想着扭头逃避，双脚却不由自主地随了他而去。

进了一座亭子，把伞搁在地上，他已立定在亭中，光线昏暗，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气氛有如天气一般冷，我低目而立，明显地感觉到落在脸上的淡淡目光，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你骂我、罚我，我都乐意承受。”

他目光冰冷地盯着我，淡淡开口道:“为什么？”我捏紧手中的帕子，吐出一口气说道:“我累了！原本以为离开皇宫，给我一个小院子便可安度余生，可依然无法逃得掉算计。孩子没了，月儿死了，接下来我还会失去什么？我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不想再在这样的恐惧中继续下去。”

他向前逼近一步，沉声道:“我要的是真相！马尔泰.若曦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得来不易的东西，别用这些话来搪塞我。”

我眼中一热，懊恼他竟然如此轻易地看透我，咬唇道:“没有什么真相。”他冷笑一声，说道:“你明知道一旦踏出圆明园便再也回不去了，为何还要离开？既然离开了，为何不远走高飞，去过你梦想的闲云野鹤的生活，却来到这一墙之隔的畅春园？”

我近乎悲哀地妥协，凝视着他道:“你那么想知道吗？”他沉声道:“我要你告诉我！”

我吸了一口气，侧身望向别处，强迫自己不得不面对真正的问题，缓缓说道:“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月儿又是怎么死的，背后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是吗？”不等他答话，我苦笑着接着道:“因为现在正到了关键时刻，年羹尧你暂时不能动他，因为你还需要他为你做事；年韵华对这些事毫不知情，而且对你一心一意，你不可能怪她；她刚为你诞下孩儿，也为你吃过苦，你也不能亏待了她。虽然你知道真相，你恨伤害我、伤害孩子的人，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是谁要三番四次的要置我于死地，这背后的原因你也知道了是吗？你一样毫无办法！如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怨恨埋在心里，尽全力护我，不得不因我而有所顾忌。我虽是弱女子，可我不愿意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眼泪顺着脸颊一滑而下，我转头盯视着他，按住心口道:“或许你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们，可我无法装作云淡风轻地面对若无其事的你！每次我一想到孩子，还有月儿，这里有多痛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为了心中的抱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我却承受不起那么多的牺牲与阴谋！”

他眼中的冰冷渐渐转为伤痛，说道:“所以你就让我失去你来惩罚我？”我流着泪摇头，说道:“我倒希望是这样，起码自个好过一些，可偏偏却也在惩罚我自己。”

他欲抬脚往我行来，唤道:“若曦……”我往后退了几步，用手大力擦去泪水，转身捡起地上的伞，走了两步又停下，忍着酸楚道:“我不想再被卷入你们的争斗当中，王爷若真心待我，就留我在此处得以有片刻的清净吧。还有，这些年来你可曾认真地问过自己:除了我以外，是否为别的女人动过心？”

说完撑伞走入雨中，身后是他沉重却又不容置疑的回答:“向来我在乎的人才能伤我，由始至终能伤到我的，唯你马尔泰.若曦一人而已！”

我在雨中顿住脚步，微仰着头忍住泪，苦涩地怨怪雨水朦胧了双眼，接着快步逃离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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