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迟那时快,呯的一声枪响震破诡静。
张汉卿拨枪快,那怪物闪得更快,虽然躲过了要害,却还是中了一弹,在地上留下一行血迹,眨眼功夫就逃没影了。
这一枪救了我的命,刺耳的枪声却震散了其他人的魂,纷纷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而那只鬼仔也被枪声响到不知所踪。
还好地井地儿偏,附近仅有十来人,否则这一声枪响将会震散更多人的魂。
若在公鸡报晓前不能将他们的魂叫回来,只能当个活死人了,更糟糕的是,被震散魂后会有无数邪祟趁虚而入,到时就不是被迷了心窍那般简单,想要把魂叫回来,就得先把体内的邪祟逐个驱除出来。
可现在我哪有这闲功夫理会他们。
十来人和整条寨子几百人相比孰轻孰重?
本来不想叫这两兄妹帮忙的,以免结了因果,以后想了断就难了。可眼下也没别的选择。
我正要开口时,张汉卿便说道:“胡小哥,你救了吴某人一命,大恩不言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张怀姗见我将他哥砸了个头破血流的,则满肚子怨言,扛了起来:“看,你都把我哥的脑袋砸成这样了,还帮什么忙?”
说着便耍起小姐脾气来,哼的一声道:“哥,我就不许你帮他的忙,你知不知道,他刚才摸我奶……”
这完全是含血喷人,我赶紧捂着她的嘴巴,反过去低声恐吓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要敢说,我就说是你抓着我的手按下去的。看你在他面前还有什么节操可言。”
没想到这招真将这小辣椒唬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半句话说不出来。
张汉卿看着我们的眼神变得有些狐疑。
眼下工夫我也没空跟他们扯淡什么,时间紧迫,说道:“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张汉卿是个爽快人,说道:“好,胡小哥想让吴某人怎么帮。”
我将四面小镜子交给了张汉卿,说道:“你们在洞口十步见方的四方角落各立一根竹杆,分别在人头高的位置上挂一面镜子,这叫鬼照镜,只要人站在四方角之内,一般邪祟都会被镜子迷住,不会袭击人。”
说着又掏出一个铃铛给张汉卿,说:“再把这玩意挂在竹头上,哪根竹子铃铛响了就表示有鬼照镜,你们要立即在镜子下烧纸钱,要一张张烧,它们领了钱,在镜子前迹恋一会自会离开。”
“哼,要是两人铃铛当时响呢?”那小辣椒又杠起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杠我,便不耐烦地答道“那你就两头跑呗。”
话刚说完,这小辣椒又杠道:“那如果四根竹子同时鬼照镜呢?”
他奶奶的,这死丫头有完没完,我可没功跟她杠下去,将一道木牌交到其手里,说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本想说这是块救命符,妖邪不浸,遇到事就拿着它砸过去,万事大吉。
可谁预料这臭丫头拿起木牌看了两眼,满是嫌弃的眼神嘟囊道:“给块木牌头礼物道歉?这是啥玩意。”
说着便随手一甩,扔到了地井下的阴河里,我顿时傻眼了!
这……这臭婆们的,那可是小爷的保命符,竟好心当成驴肝肺、宝贝当成烂木头!我就恨当初怎么这么老实不狠狠的一爪子抓下去,好歹也没现在这么血亏。
当下我被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随后将一大袋纸钱和两瓶醋交给她,恼气冲冲地说道:“本来有那块宝贝木牌就不需要醋的,可谁让你自作死。现在只能拿白米醋来辟邪,一会儿在嘴里含一口,要是有被鬼迷了窍的人想往地井上跳,就喷一口醋,这叫含醋喷鬼,喷完后再继续含着。”
我知道这臭丫头又想杠一下,便瞪了她一眼说道:“要是不小心吞了,你就继续再含一口,好心当成驴肝肺、宝贝当成烂木头,这都是你丫自找的。
说着,我便不再理会这兄弟俩,取上挂在肩上的一大盘缠了黑狗毛的绳子,一头系在地井旁的大铁环上,顺着绳子就快速滑了下去。
张汉卿在上面挂完镜子后自会下来帮忙,因为我要到阴龙潭下把那口棺材拉上来。
直觉告诉我,这一切的根源就在那口棺材来,若不将事件从源头上解决,这寨子将被她们母女俩的怨气所吞噬,变成一座人间鬼寨!
这是我第二次下阴河,底下的水依旧阴寒刺骨。我想想找找刚掉下来的人,看有没有活口,没想到连条尸首都没找到。
太他娘的邪门了,这些人跳下来后难不成会遁地?
就在此时,暗河深处隐隐传来女人温慈的歌谣,同时又传来那音乐怀表的叮咚声。
本暖入人心的土家谣,此时却格外的骇人。
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赶忙向阴河深处快速涉水而去。
这水里的尸魔都已爬出去围攻寨子了,而眼下估计已经被寨子外的那一把凤凰火烧得连渣都不剩,所以此次一路顺畅无阻。
鬼灯笼别在腰间,一路上并没有半点阴气感应,不远处就是阴龙潭了。就在此时,鬼灯笼里的火突然墨绿一片,幽灵的火光照在岸上,竟然看见十几个人跪在阴龙潭龙边上。
而潭边上则坐着一个白衣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低声哼唱着那首土家摇。
暗淡而幽绿的火光照不清她的脸,却能隐隐感觉到她很美,若山鬼道人画里的那个女人!
莫非正主自个从棺中出来了?我脑门上顿时头皮发麻,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进还是退?
可一想到李大锤还在上头苦苦支撑,当下便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雄黄酒。
酒壮怂人胆,当即提着阎王勾子就上了岸,对那道白影说道:“尘归尘土归土,纵然生前有万般苦楚冤孽,已拉了这么多人下来,该收手了!”
这白影对我的喝词置若惘闻,仍闻哼唱着唱谣,佛若安慈地哄着怀里的孩子入睡。
那凄楚让人心碎的歌声在诡寂黑暗的山洞中回荡着,有种说不出的心痛、凄凉。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当今这世道生不如死的好,既然已死就该入土为安,只要现在肯收手,我定为你和你的孩子做一场水陆道场好生超渡,以图早日轮回,说不定来世还能再续母子缘。”
边说着,边缓缓靠近,话音刚落便接近那白影十步之距,这才看清楚眼前哪来的婴儿,又哪来的白衣女鬼,分明就是一个披头散发、混身散发着衰败死气、身穿一身女人衣服的邋遢老头。
这不是李敬山还有谁!
那动人的女人歌谣就是从他嘴里唱出来的,他怀里抱着的则是一杯木头。
这刹那我像明白了许多不解的疑惑。
李敬山不是一分两人,而是一分三人!
现在眼前这个正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三个人:他的亡妻杨雅容。
实难明白这人世间之情,竟能让一个废了活儿的人爱之入骨,失之心疯。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李老,亡者已故,岂然你本意并不想报复育你养你的故土,你这又何苦让这一寨子人跟着你倍葬呢?”
一曲童谣哼唱完毕,李敬山怔了一会儿神,眼中竟滴下一滴泪,声音温文雅儒宛若大家闺秀般,说道:“妾一家逢战乱而失散,本携女流落于此,以为饿死荒野,幸得敬山君收留,他虽不能人事,却待我如十月恋人,每日相见如初,亦视妾与前夫遗珠如子,原以为一切乃上苍所赐天作之合,可以簿幸过完此生,又岂料天不簿我人贱我……”
就在这瞬间,李敬山眼睛怒瞪、额头脖子青筋暴突,人猛地弹了起来,一腿踢翻一具跪在水潭前的尸体,恢了他原本的噪子,衰败中歇力嘶吼道:“什么故土育我,吾以余生相报。我待故土如根,故土之人却待我如贱蝼,流言胜于砒霜如凌迟,人心凶险如虎狼不留半点情,害死我爱妻后我忍了十四年,念的就是这点故土情,我不杀他们,可后来他们又是怎么回报我的,本以为慧月回来了,可以倍我终老,看着她相夫教子,这些所为的同袍兄弟不但辱我女,不以万般凌迟之言逼得她万般绝望自尽。我恨……”
“我恨啊……”
谁能理角这滔天之恨,洗尽银河之水亦不能洗尽。可站在此时,他的眼神、脸色却变得一片邪异,哈哈狂笑道:“所以贫道不会像那个窝囊废一般,十四年了,他逼老道忍了十四年,看吧,忍到家破人亡妻离女死,他下不了手,老道可以,他终于求本道人出手了。”
这血气衰歇的笑声在山洞中回荡着,竟如万鬼哭泣,随后踢倒一具尸体,盯着我怨恨道:“你破了百尸为村又如何,那个废物干儿子空有火烧天穹的命格又如何,竟然也在重蹈那老废物的覆辙,他撑不过一个时辰的,下去向他妹谢罪也好。哈哈哈……这里的人没一个能活得过鸡啼破晓,统统给我妻子儿女倍葬吧……”
说罢,他一吹口哨,黑暗中有震翅声传来,隐隐杂着无数婴儿啼哭声。
眨眼间就有无数鬼脸蝠猴出现在眼前,黑压压一片扑了下来,若是被包饺子了,不稍数息功夫定被啃成白骨,这比什么鬼门关大开、百尸围村还可怕。
只要将这上千上万蝠猴放出去,所过之去必剩白骨一片。
早知道下来会遇到这些东西的,早准备好了,等的就是你们这些畜牲。
当下我便取出一瓶烈酒,仰头灌了一大口,正想点火喷出去火烧蝠猴时,突然感到手一沉,拿火折子的手竟然被那只鬼仔抱住,一口咬掉了半截折子。
北洋捞尸档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