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如蔓是在得月楼饮茶时听到消息的，她并不惊讶，记得前一世这位刘侧妃也是极为薄命的，早早便香消玉殒，不同的是，上一世她是因为体弱病去的，而这一世，却是被人杀死的。
一个已经嫁为人妇却并不被看重的侧妃，到底是何人才会下此狠手？
“小姐，奴婢听说这位刘侧妃实在是太可怜了，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而已，比起那位秦侧妃来虽然家世好了许多，但是对七皇子的帮扶实在很小，所以在七皇子府上过得并不好。”素雨皱着小脸，“小姐，还是您说的对，咱们没那个地位和聪明才智，还是别想那么多，安安分分的嫁个差不多的人，过好日子便可。”
卫如蔓嘴角含笑，身为官宦人家的子女，婚事并不能自己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这样的身份倒还好，老夫人疼爱她，卫成锋忌惮宁相的权势，所以颇为在意她的感受。
可是刘侧妃呢？听闻当初楚慕玉之所以会娶她入门，正是因为楚慕鸣和其投缘，这般怄气的做法自然是不可能将人娶过门之后好好对待的，冷落是正常的，甚至落井下石都很有可能。
楚慕玉那人，大概是巴不得楚慕鸣一下子精神崩溃吧？
“羞不羞？你还是个大姑娘呢，说起婚嫁之事来一点都不害臊。”嘴上这般和素雨调侃着，卫如蔓的心中却是暗暗揪心。
楚慕鸣那人她见过，实为单纯。发生这种事情，怕还真是难处理呢。
这指的人，便是顾元修了。
安平王府上，怒气冲冲的楚慕鸣进来就看到顾元修悠闲的喝着茶，一瞬间满腔的怒火竟不知道如何发，呆呆的愣在那里，良久才憋出一句：“你，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顾元修挑眉，指着边上的椅子：“坐，这才不过三月初而已，怎么满脸通红起来了？”他打趣完，正色的点点头，“你这副样子准备做什么？找人算账？”
“我，我要为她报仇。”红颜知己被这样害死，说什么楚慕鸣都气不过，然而他一向是翩翩公子，此刻竟然也说不出狠话来。
顾元修瞧着他脑门上冒出的青筋，轻笑：“你还真以为是楚慕玉派人做的？”见楚慕鸣一怔，他轻笑，“小九啊小九，你脑子并不笨，只是不想细想而已。”
楚慕鸣的脑袋垂了下去。
“那日我与母妃谈过话之后，似乎隐隐听出了母妃的用意来。”他重新抬头时，眼中已经溢满了泪花，“你说，那个位置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甚至七哥为了打压我们，还派人暗中做手脚。”
“我想不通。”
顾元修清楚，楚慕鸣想不通的并不是楚慕玉和楚慕真的行为，而是在宫中一向淡然的淑妃的做法。
“这件事，有可能并非是你母妃所为。”顾元修分析，“知子莫若母，你与她的事情淑妃娘娘定然是知道的，以她的能力若是想真的凭借这事情让你恨上楚慕玉，早就做了。”
“可是……”楚慕鸣还想说什么。
顾元修摆手：“没有什么可是，小九，你现在只是被自己束缚住了，这事情你好好考虑吧，我是赞成你去报仇的，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搞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
楚慕鸣颔首：“我会的。”
顾元修道：“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得去看她最后一面，了了你这份心。”
瞧着楚慕鸣低着脑袋悄悄抬手擦拭了一下眼睛，顾元修叹息一声。他其实有很多心理话没说，当初既然喜欢她的话，为何还不娶她？非得让楚慕玉找到机会？
可以说，刘侧妃的悲剧其实就是楚慕鸣自己造成的。
夜幕降临，当顾元修和卫如蔓提起这个的时候，卫如蔓轻笑：“如果九皇子如你想的那般的话，岂不是跟太子一般昏庸了？大约圣上也会对他失望之极吧？而且你觉得淑妃娘娘和圣上会允许吗？届时，恐怕她的下场会更惨。”
顾元修沉默，卫如蔓又道：“其实谈论这些没什么用，自古女子不都是这般吗？如浮萍一般。”说着她又苦笑了一下，转了个话题，“对了，我祖母得了诰命，想办一场宴会庆祝一下，你也知道，我们卫府是十几年都没一场的，到时候你可得来呀。”
“那是自然。”顾元修说着眼神极为复杂的看着卫如蔓。
“做什么这么盯着我？”卫如蔓摸了摸脸，还以为刚才吃差点沾到什么了。
顾元修长长的感慨一声：“如果她能如你一般就不会这样悲惨结局了。”
如她？
卫如蔓轻笑，上一世五马分尸的结果怕是比起被刺杀惨千倍万倍。然而她面上还是笑笑：“但是世上若是女子都如我这般，怕是真真吓人了。”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顾元修点点头，“小九那边的事情怕是得忙活一阵子，所以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最近的局势大概是要乱了。”
卫如蔓脸上却没有半点忧虑的样子，反而带着一丝兴奋：“是吗？正好我们也等待了这么久，是该好好话与他们算算账了。”
顾元修叮嘱：“切不可鲁莽。”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的。更何况你忘记啦，我这边可是有大楚最厉害的谋士呢。”
“是是是。”顾元修微微摇头。
素雨等到顾元修离开了这才进入屋内：“小姐，奴婢怎么看着世子不太高兴啊？”
何止是不高兴啊？
卫如蔓简直都觉得顾元修是在强颜欢笑了，若不是了解其人重视兄弟，怕是以为那刘侧妃是他的红颜知己呢。
“好了，别说他了，你最近学的怎么样？”
素雨当下笑嘻嘻的从袖子中掏出一枚金簪来递给卫如蔓，炫耀道：“小姐，师傅说我勤能补拙，这个还不错，是奴婢胡最成功的作品了，奴婢想着送给小姐。”
卫如蔓现在的地位，哪里缺这点小玩意儿啊？更何况做工并不是太好，细细看的话，还能见到其中夹杂着一点点金丝。素雨心中其实有些忐忑的，然而对上卫如蔓那含笑的目光，有些恼羞成怒：“我不管，小姐之前支持奴婢去学的，这礼物一定得收下。”
“好好好。”卫如蔓微微抿着嘴，笑着摇摇头，素雨这性子最近是越发开朗了，真好她让素雨将金簪插在头上试了试，看着素雨心满意足的离去，这才满腹心思的躺着。
这几日卫成锋和卫景荣几乎都没回卫府，她派去的人回来说，他们是去了一个小院子，乱七八糟的牵连关系之后，指向的自然是楚慕真。她原以为大殿上的事情之后，楚慕真会选择暂时放过他们，以讨好卫府和宁府，却是没想到楚慕真居然真的变本加厉。
老夫人最近许是感觉到了变化，虽然得了诰命一阵欢喜，却也是忧心过多。这次难得办宴席的目的其实也简单，就是想将卫如蔓也嫁出去。
“哎……”卫如蔓唯有长长的叹息。
又在家中坐了几日，卫如蔓便听闻楚慕真和秦侧妃最近都被袭击了，她心下觉得好笑。能够做出这般幼稚行为的自然不是顾元修，那必然就是楚慕鸣了。还真是一个热血的少年郎呢，怒发冲冠为红颜。
倒是顾元修，正如他之前说的那般，一直都没出现，即便她去清风书院和千工坊都没来，可见是真的忙碌。
宫中，淑妃娘娘瞧着一脸镇定的顾元修，轻笑着：“元修啊，你也好久没进宫来了，怎么这次想着来看本宫呢？”
喝了一口茶，顾元修深吸一口气，目光冷冷的看着淑妃：“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小九现在判断大约是楚慕真和秦侧妃做下的，这两次遇刺事件娘娘应该不会不知道吧？怕是人手也是娘娘派出去的。”
淑妃没有惊讶，只是笑笑：“元修，鸣儿这孩子胡闹，那就让他闹着去，何必斤斤计较呢是不是？更何况，只有让他参与进去了，才能切实的体会到残酷。”她说话间目光看向远方，透过窗户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很是深邃。
“元修，你是聪明人，而且安平王府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你是最有体会的，这皇家哪里能仁慈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直以来都是这般残酷，可鸣儿那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不是这些年我们照拂着，怕是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顾元修静静的听着。
“人人道圣上如今还是盛年，有着圣上的恩宠，鸣儿一定能够登基。可是谁能保证圣上没有个万一呢？作为母亲，我只是想为鸣儿制造机会而已，这点你应该可以理解。”
顾元修点头：“淑妃娘娘，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意思，然而你我都清楚，这次的事情娘娘只是掩藏的比较好，若是真有一日小九自己发现呢？”
“那又能如何？等到那时候就再也没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安全了。”淑妃娘娘极为有把握的看着顾元修，“所以你会替我保密是吧？”
顾元修的手伸向袖口，从中扯出一块令牌来，直接丢在桌上：“这是当时落在刘侧妃房中的东西，淑妃娘娘可得收好了。”说完再也不看淑妃，直接离去。
淑妃一愣，旋即看着顾元修那远去的身子，不由感慨了一声。
“顾家的人什么时候都这么意气用事，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