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上次那位咨询的大叔又回来了,这回没带儿子,而是带了另一个小伙儿。
他一进门就大嗓门地跟过来接待他的销售喊:“你好,我找小曲,小曲今天在不在?”
曲南休赶忙过去打招呼,一脸操心地说:“大叔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那车太费油嘛,不适合你的情况,我不想让你花冤枉钱,你别买了,赶紧走吧走吧走吧,不送了啊!”
其余销售在旁边听了,脸儿都绿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可大叔不但没生气,反倒还乐得哈哈的,转头对旁边同来的小伙子说:“大侄子你瞧瞧,我跟你说了吧,这小曲呀,人特耿直!你说天下,哪儿有劝客户赶紧走的销售啊?不都紧着往自己兜里捞钱嘛!”
与他同来的直点头。
大叔又扭头朝向小曲:“我听你的,先不买了。但是我侄子他们公司要买车,这你拦不住吧?喏,这是我侄子,刚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曲说!”
“哦,你不买就好,”曲南休释怀了,转向刚子,“你好,想看看哪一款?”
刚子目不斜视地一指店里陈设的一台七座车:“就这款,黑色,我要十辆,有现货吗?明天提。”
“几几几辆?!”
曲南休差点儿一个屁墩儿坐地上。
不光是他,旁边的销售全围过来了——小曲你这是走了狗屎运啊!
刚子不屑地说:“这有啥?我是干采购的......”
“哦......”采购的形象顿时在曲南休心中高大光辉起来,“就要这型号?”
“嗯,我们公司可选的几款里就有这款。”
“确定要?”
刚子不屑地说:“啧,不就十辆车嘛,又不是什么天文数字,有什么可怀疑的?”
“对对对。”
曲南休心里乐开了花,这下试用期能过啦,哦耶,真是天助我也!
至于过了试用期以后怎么办,那就自求多福吧。
公司有规定,多买享受一定数量的折扣。曲南休也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给足了人家折扣,双方都心满意足。
下完单,大叔还笑呵呵地他聊天:“我一听说我大侄子他们单位要买车,就想了,你说在哪个店买不是买呀?我就跟我大侄子说,我认识一个销售叫小曲,心眼儿特好,还不如就在他那儿买呢,让好人多挣点儿......”
旁边的销售小朗听得目瞪口呆。敢情自以为聪明绝顶,结果还是老实人占了大便宜啊!
吃亏就是占便宜,真乃千古真理也!
黎素冰听说曲南休第一笔单就卖出去十台车,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变化,但很快又回归面瘫:“曲南休,你也别太得意了,人不可能总是交好运的!”
她一直觉得这个新来的看起来菜菜的、土土的,没想到还有这么靠谱的渠道啊!看来以后真得好好防着点。
经理办公室有几扇巨大的窗户,今日阳光灿烂,充足的光线刚好打在窗边的黎素冰脸上。
曲南休忽然呆了呆,忍不住说:“经理,你的鼻子......”
黎素冰一怔,脸色骤变,赶忙把头扭到另一边:“没你事了,出去吧。”
“哦。”
曲南休一边往外走,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着黎素冰的鼻子,为啥有一半看起来是透明的呢?这是什么新式化妆品啊?
他哪里知道,那是鼻子里垫的假体,也就是俗称美容隆鼻。
副作用之一,就是在强烈的阳光下,能够看到里面透明的填充物。如果发生猛烈撞击,还有可能会塌或者歪哦。
黎素冰之所以表情很少,是因为她的脸上不能发生太剧烈的变化,她的眼角开过,鼻子隆过,下巴垫过,皮拉过......
她曾经是个相貌平平但出色的销售,主要靠自己,(别的也靠一点,)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但后来,她开始花大力气整容。
整完了虽然漂亮多了,但是连话都不敢多说了。幸好当经理,不用像在一线销售的时候费那么多口舌了,反正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开会尽量用电话会议或者在线即时工具呗,当面接触能躲就躲呗。
那天中午,几个销售嚷嚷着让曲南休请客,小曲大方接招。
自从上班后一直紧绷的神经,到此刻才稍微放松下来,这才想起李汤霓。都忙了好几天没顾上联系她了。
由于涞水县手机信号很差,李汤霓的手机接不到也打不出去,所以这几天也没找他。
打了半天都说”不在服务区“,可把曲南休急坏了:“这丫头怎么突然消失了?难道我无意中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不会啊,她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孩,不在服务区会在哪儿呢?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从未如此坐立不安,饭没吃完,竟然提前结了帐就撤了。
好在大家在乎的是有没有人买单,只要买过了,小曲在不在也就问题不大了。
找遍所有的地方无果,曲南休想,她会不会是在闺蜜那儿?
先给小兰打了个电话,说霓霓没在我这里。还照例被小兰调查跟河东狮吼了一番,“你个蠢货,连女朋友都照顾不好!”
曲南休很怂地挂了电话,又想起了李汤霓的另一个闺蜜于嘉。
幸好那次在医院留过于嘉的号码。当时他多了个心眼儿:李汤霓闺蜜的联系方式,还是留着有备无患吧。
此时果然用上了,但不敢跟于嘉说李汤霓丢了,而是找了个借口。
“你好,于嘉是吧?好久没联系了,宝宝好吗?......都好是吧,”然后装作很随口的一问,“那个,李汤霓没在你那儿吧?”
结果当然是没有。
奋斗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曲南休干脆往派出所门口一蹲(著名的亚洲蹲),失落地扒拉着地上的石头,准备等到失联一满二十四小时立即报警。
关于亚洲蹲多说两句。张开双腿,两脚后跟必须完全着地,欧美人不知为什么,完全做不到,所以这是一个亚洲人碾压欧美人的天赋技能。
等待心上人消息的一分一秒,过得如此艰难。曲南休体会到,自己的世界不能没有她。
她可以不每天出现,不用每时每秒陪在身边,但他一定要知道她在哪里。她就像自己的大后方,大后方不稳,自己必然神不守舍。
幸好这时候,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来电话了!
曲南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在哪儿?”
“我在家呢。”
“还有别人吗?”
“没。“
“你等着!”
曲南休一肚子的问题都没有问,只要她安然无恙,问不问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虽然天快黑了,但他一刻也不能等,伸手拦了辆车,直奔上次教她游泳的房子。这时候就算她在天边,他也要立刻见到她!
到了李汤霓的小别墅前,司机师傅感慨万分地说:“小兄弟,看不出来呀,你年纪轻轻的住这儿啊?富二代吧?”
曲南休说:“我是正宗的负二代,正负的负。”
司机师傅说:“那你是认识住在这儿的人,那也不错。”
这话让曲南休感到莫名的不舒服,可能他想的有点儿多,但寄居在李汤霓的光环下,一直是他的心病、他的痛处。
不过门一开,曲南休就忘了这些不愉快,他难以抑制野草般疯长的思念,立即用大力金刚臂箍住李汤霓柔软的身体,令她动弹不得。
“不行了不行了,喘不过来气儿了!”
直到她挥舞手臂挣扎讨饶的时候,曲南休才意识到自己太使劲儿了,赶忙放开手,仔仔细细凝视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
不过才三天没见而已,怎么好像瘦了一圈?好像还黑了些。
他心疼地问:“你跑到哪儿去了?我真怕你出事。”
却避而不提自己疯狂寻她的足迹。
李汤霓自知理亏地垂下长长的睫毛:“我去河北涞水贫困山区了。”
“一个人?”曲南休瞠目结舌,这完全在他想的一千种可能之外,“跑那儿去干嘛?你不怕蜘蛛啊!”
李汤霓把一缕发丝拨到耳后:“这两年我资助了那儿的两个小女孩,她们这几天正好过生日,我想去看看她们。”
还有两个没说出口的理由:你太忙;以及想让你惦记我。
曲南休的心一动。
李汤霓详细讲了讲这几天的见闻,说到心酸处,眼眶还红了。
其间,曲南休一直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本来还打算责怪她几句,叫她以后不要擅自玩消失,可终究没忍心出口。
他一言不发认真聆听,眼神却没有一刻离开她的脸庞,甚至这次都没往下边挪。
平时眼睛可忙了,上上下下至少要折腾十几个回合的。有时候正兴高采烈讲话的李汤霓发现了,会装作生气地瞪他,他就能老实一会儿。
她的美,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她整个人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将他这只小螺丝钉牢牢吸住,一点儿也不想挣扎。
算了,管它呢,就这么丢盔弃甲地沦陷吧!遇到如此内外兼修的好女孩儿,没有几个男人能不沦陷的,不陷还叫男人吗?
盯着她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突然,曲南休舔了舔嘴唇问:“你这儿有冰水么?”
十月的北京,又没有做任何运动,室温也不高,平白无故想喝冰水?
“那么热啊?”
“呃,是,是啊。”
“有,你等等。”
李汤霓想,他可能是路上跑得太急了口渴,于是起身去开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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