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穆的脚步顿住了，他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正要上前解释什么，岂料皇上已经宣布退朝，他大步走到了四皇子身边，怒道：“老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三哥，在我们兄弟中，只有你智勇双全，我相信三哥坐上皇位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一个明君。我不是为了三哥，我是为了天下人。”善越笑眯眯地看着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后，释怀地笑了：“大哥的下场是他应得的，之前三哥也救过我几次，今天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善穆被他的一言一词说得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想到要来为自己抵罪？善穆喉咙一阵嘶哑，半晌后才启唇道：“老四，不值得。”

善越倒是无所谓地摇摇头轻笑，抬眸看着头顶的太阳：“与其把皇位交给了其他人，倒不如交给三哥最为合适，我相信在父皇眼里，也一定是认可三哥的。”

善穆站在原地，看着四皇子被押走了，他只觉得身体似乎有什么被抽空了，为了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现在都做了些什么？望望自己沾满了血腥味的手，善穆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本想看着三皇子彻底失宠，可是如今却反倒还帮了他一把，到头来，倒是让他成为了众皇子之首。

夜里，宁婉夜恍然惊醒，心口传来的一阵绞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这种痛几乎让她窒息。

四周一片漆黑，侧她眸看去，只见桌上的一碗药还在冒着热气，她神色僵硬地死死注视着那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的视线一样。

不知道是身子太虚弱，还是她太困了，她不过是睁开眼睛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太重，最后又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甄宿威在她睡着后才走了出来，望着她脸上的伤还是不见好，不免担忧了起来，他端起了桌上微凉的药缓步靠近，坐在了床榻的边沿上。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这些天都没有在发热，这样是不是证明她的身子已经在逐渐好转了？

哪知道甄宿威刚要动手喂药，原本已经睡着了的人忽然间睁开眼睛，像是担心他会再次跑了似的，宁婉夜扯住了他的衣角轻喃：“你是谁？”记得上次她在宫里受伤了，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也是这样照顾着自己，后来被自己发现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甄宿威倒是没有想到她会醒过来，望着宁婉夜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他掌心覆盖了上去，把她的手捉起来放在被子里，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夜里凉，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不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宁婉夜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弱得很，经过甄宿威这起身的动作，她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反而被这股力量带得差点就滚落下床，却还是固执地没有放手。

甄宿威半是无奈地一笑，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带着温和，但是在这个黑夜中却根本看不清楚。

他想要将那双手拨开，可是宁婉夜握得太紧他害怕弄疼了她的手，便也就坐了下来：“为什么想要知道我是谁？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你更讨厌我而已。”

“不会的，我不会讨厌你……”她的声音低哑。

想着自己带来的药膳应该凉了，甄宿威便轻和地说：“先松开，我喂你吃点东西可好？”

宁婉夜确定了他不会再次溜走的时候，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望着黑衣的男子从食盒里取出了吃的，试了试温度后这才走过来。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让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只能见到一张冷冰冰的面具，他戴着面具是担心自己会认出他来吗？

“张嘴。”甄宿威声音尽量的温和一些，但是又害怕这个机灵的女人会识破。

没过多久一碗粥就吃完了，宁婉夜觉得有了一些力气，便扭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一直在问这个问题。”甄宿威怎么可能会告诉她自己是谁，说出来也只是让她不喜欢而已，至少以这个身份存在，他还能照顾着她。

宁婉夜浅浅的一笑，虽然依旧带着虚弱，但也有一种病态的美，甄宿威别开了自己的视线，过了一会后才说：“很晚了，你早点歇下，我要走了。”

“我叫宁婉夜……”她声音清清淡淡的回荡在屋子里。

甄宿威脚步微微一顿，侧眸看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淡笑着摇摇头还是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总有一天或许她会知道的。

次日，善穆得知了宁婉夜醒来之后，第一次赶来看她。宁婉夜的态度虽然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眼神却悄然变化。

“婉夜，你的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长久的沉默让善穆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似乎是心虚，他主动慰问起她来。

“多谢三殿下关心，我很好。”宁婉夜靠着身后的垫子，微微咳嗽了几声，原本就已经惨白的脸色现在更加难看了起来。

善穆让人炖了一些补身子的东西送来，她也都一口不喝地倒了，这让齐思嫣更加不满起来。望着此时双眼里只有宁婉夜的三皇子，她缠绕在手指间的帕子微微收紧了起来，这个女人凭什么得到这些？

宁婉夜抬眸对上了齐思嫣嫉妒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跟三皇妃之间的恩怨，算是结下了。

最后，在宁婉夜不温不火的态度下，善穆也忍着薄怒离开了。

翠云虽然心有不解，但是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也不禁嘀咕道：“姑姑，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行？每次都是三皇子夜半前来，偷偷摸摸地给姑姑喂吃的。”

“你说什么？”宁婉夜有些不确定地问。

见她诧异的神色，翠云也有着疑惑，沉吟中正色道：“奴婢每晚睡的时候都能看到三皇子在姑姑的房间里，细心地照顾着姑姑。”

闻言后，宁婉夜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神色淡漠中带着一种悲凉，徐徐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抬眸看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她看着河里的星光，神色有些哀伤，嘶哑着声音说道：“不该是这样的。”难怪他总是不肯告诉自己他是谁，原来……原来如此。

她没看到的是，翠云眼底一闪而过的歉意，但很快又一如往常的：“姑姑这段时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个是三皇子让厨娘亲自炖的补汤，姑姑怎么说也要喝一点，味道可香了。”

看着翠云像是在哄孩子似的表情，宁婉夜也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抿着嘴角声音浅浅溢出：“好吧。”

其实在听到了那个每晚都来照顾自己的人是善穆后，宁婉夜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此时，她清冷的眉目中闪出了一丝慌乱，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入夜后，一轮圆月缓缓爬上了夜空，带出一种静谧的美丽，窗外有着低低的虫鸣声。

所有的灯都已经熄灭了，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他一袭白衣胜雪，缥缈如鸿。望着那间闪动着淡淡光芒的屋子，脚步愣在原地，想要走进去，却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

正要离开的时候，宁婉夜打开了房门，看着他的背影淡漠地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只是想告诉你，今后没必要再这样做。”她的梦已经醒了过来，不会再把感情寄托在谁的身上，权势跟感情，她一向都分得很清。

见她已经能够四处走动了，甄宿威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柔光似水，静静地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女子，缓缓勾起了嘴角，“好……”

分明是想让他走的，可是看着那人转身的时候，宁婉夜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种失落感，她轻掩着唇瓣咳嗽了几声，心口还是一样的疼。这疼却不知为何让她想到了甄宿威，不知他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甄宿威离开后不久，暗中观察着的许护卫这才退下，回去后便一五一十地跟三皇子禀报了。

听着他的说辞，善穆目光有些复杂，嘴角淡扬而起：“她真的这么说了吗？”

“没错，属下听的一清二楚。”

善穆唇角的笑意带上了淡淡的愉悦，稍坐片刻之后才说：“今后多注意一下沉香院的动静，有什么发现，便立刻来禀报我。”

许护卫低眉应了，只是心里总是不明白，三皇子这么大费周章地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要保护婉夜姑娘？还是别有用心？

早已经过了熄灯的时辰了，宁婉夜却久久都没有睡意，这些天她已经睡得够多了，此时分外的精神。

她轻放在窗上的手指动了动，这双手这些天一直都被那个人握着吗？想到这里，她秀眉轻皱，清浅地说：“翠云，给我打一些热水来吧！”

翠云微微一愣，点点头后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将热水打来了，她看着宁婉夜的眼神有些奇怪：“姑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洗手。”宁婉夜不温不火地吐出了两个字，也不顾那水还直冒热气，就那么把双手伸了进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着她的动作，翠云只觉得陌生极了，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宁婉夜接过翠云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转身就将绢帕扔了。

翠云喉咙一动：“这帕子可是姑姑最喜欢的。”

宁婉夜轻瞥了一眼，说道：“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用久了，也就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