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为他清洗包扎好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甄后，这才离去。

寂静的沉默中，宁婉夜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蹲下身，将他的衣袍拾起来，再小心翼翼的为他穿上，尽量的不去触碰到他的伤口。

善穆面上依旧是淡漠如水，在宁婉夜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皮肤后，他心口微微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却没有说什么。

“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

“要我说谢谢吗？”善穆眉角轻聚在一起。

宁婉夜抿了抿唇：“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你！”只有三皇子身上会有那种特殊的兰香。

闻言，善穆倒也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只是面色淡淡的注视着面前一脸不悦的女子，颇有些玩味地问：“你怎么那么肯定？”

宁婉夜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气息很熟悉了，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来搪塞的时候，就听善穆说：“若是再找借口敷衍，便不用说了！”

一瞬间，宁婉夜有些愣神，她想了想后，却答非所问：“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

“我如果不救你，你就没命了！”善穆清清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后便不再跟她搭话，漫不经心的起身走到了窗边，目光深远的看着其他地方。

他在掩饰什么？宁婉夜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三皇子的背影，他还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所以才会这样做吗？

宁婉夜还能记起来，那天甄宿威分明是把箭对准自己的，他究竟想做什么？对于甄宿威，宁婉夜顿时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他想要杀了三皇子？

“三殿下，你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端上来！”宁婉夜打破沉寂，轻声问了一句。

善穆缓缓转身注视着她，眉眼之间的复杂还没淡去，肉色的唇瓣淡淡启开：“随意就好！”

宁婉夜盈盈福身便走了出去，她不确定甄宿威究竟想要做什么，亦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毕竟那时候三皇子遮了面具，就连她当时都没有认出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宁婉夜便端着食盒进来了，看三皇子的脚步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自己刚离开的那个动作，心里不禁有些无奈。

这个总是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男人，没想到那个时候还会弃生命于不顾对自己出手相助，这倒让人意外。

宁婉夜忽然觉得，其实他的心肠也没有那么冷硬，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么想着，宁婉夜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对于宁婉夜的转变，似乎早已经在善穆的预料之中，看着她小心翼翼给自己布菜的样子，善穆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有些不太自然的看了她一眼后，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婉夜，你……”

“嗯？”宁婉夜不解的看着他。

善穆想说什么欲言又止，随后淡淡言：“没事，你也吃吧！”

宁婉夜应了一声，自己倒是没有怎么吃，轻声嘱咐道：“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这些菜都是为你准备的，等你的身子好些之后，我们再回都城也不迟！皇上那边……我便说是三皇子受到了敌军的追击，重伤在此休养便是！”

这些本不是她一个女子该去安排的，却早已经被她想好了退路。善穆看着她的眼神也与之前有丝不同了，似乎比以往要多了一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现在已经将断江城夺回来的甄宿威和九皇子两人，正坐在一起喝着酒水，相对于九皇子的兴奋，甄宿威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少将军真是一次次的让我刮目相看！”九皇子咧唇灿烂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甄宿威轻咳了一声，九皇子才是让他刮目相看，这小子并不是不会打仗，也并不是武功不行，而是懒得去动手。

九皇子敬了他一杯酒，极其认真地说道：“经历了这些事后，我决定了，今后就跟这少将军好好学习打仗，不知道少将军能否收下我这个总是添乱的徒弟？”

闻言，甄宿威琢磨着九皇子怀的什么心，这小子看上去倒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肚子都藏着些什么。

他的眼眸稍微眯了起来，停留在九皇子的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半晌之后才缓缓启唇说道：“九殿下若是想要学习兵法打仗，回到了都城里自然有的是人愿意教，甄某忙得很，没空！”

“这个……”九皇子一阵尴尬，好歹这也是他第一次求人，竟然就是这样的结果，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时，换洗好的太子也走了进来，看到两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异样划过，但是下一瞬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他提步跨了进来，冲着甄宿威拱手一礼：“这一次，多谢少将军了！”

他要谢应该去谢宁婉夜才对，甄宿威低眸，轻啜了一口茶水并不做理会，沉吟了一会后，目光横扫过去似笑非笑地说：“殿下的谢意，再诚心一些便好了！”

闻言，善敢心里一沉，不过就是一个将军而已，看在他救了自己的面上就不予计较了，但心里对甄宿威的不满有更深了一些。沉默中，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便启唇问道：“对了，婉夜呢？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大哥，你怎么总是惦记着那个女人？”九皇子有些不悦地说了一声，脸上的神色也不加掩饰。

面对着甄宿威的淡然，以及九皇子的不悦，善敢顿时觉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于是便沉默了起来。

甄宿威可没有闲工夫跟他们废话，一张冷俊的侧脸上挂着淡笑：“既然现在二位都已经没事了，那么我也就告辞了！”

“少将军！”善敢叫停了他的脚步，随后站起身走到了甄宿威的面前，认真地说道：“这一次能够让南耀国退兵，并且把我救出来，两个功劳我都会跟父皇说明了，少将军定会居首功！”

甄宿威微微轻挑起了眉角目光微微掠过，他现在已经是朝廷中的一品将军，再往上的话似乎只有那把龙椅了？他用一种带着深意的眸子看了看太子和九皇子两人，声音不温不火地吐出：“那么，我很期待……”

看着甄宿威远去的背影，善敢冷哼了一声，低囔道：“仗着自己是朝中大将的身份就这么目中无人，真真是个没规矩的！”

九皇子倒是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我倒是觉得少将军敢作敢为，实乃大丈夫的风范！”

善敢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出自九皇子之口一样，想了半天之后，他才悠悠的说：“这次回都城，你打算怎么交代？”

九皇子耸耸肩膀表示无奈：“如今事情恐怕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如果撒谎可以掩饰过去，那也只是一时的，关键还是要跟父皇说明白了这件事！”

“我们如今只剩下两万人马了，还是尽快的赶回都城吧，否则万一路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一定能有办法应对。”

“这么说也对，不过……大哥可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父皇减轻罪罚了！”说着，九皇子便大步走了出去。

这两日，宁婉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往药里放血，每次把药摆放在桌上，回来之后却发现还是原封不动的一滴都没少，这次也是一样。

宁婉夜有些气氛，咬了咬牙，端着药碗就出去了。

此时，善穆正在翻阅着册子，只见一双蓝色的绣花鞋停留在面前，他眼眸微微抬起看向来人，只见宁婉夜抬着药碗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面前，认真地说：“三殿下，喝药吧！”

“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没必要这样做吗？”善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纵使需要这个女人的帮助和合作，但是也不需要她做到这个份上，更不需要她伤害自己，他堂堂一个皇子却要一个女人用自己的血来救命，那他岂不是活得太窝囊了？

宁婉夜劝说道：“不管你喝不喝，我每日都会这样做，直到你的身体恢复为止。”

“你……”这让他说什么好？一直都没有在任何女人面前吃亏过的他，这一次面对着宁婉夜却觉得无话可说，或许是他不知道如何去说才对。

宁婉夜吹了吹热腾腾的药：“三殿下难道没有发现，最近伤口愈合得很快吗？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日就可以健步如飞了！”说着，她还故作轻松的抿唇笑了笑。

将她的笑意收入眼底，善穆心口微微一动，接过了那碗药浅啄了一口。这药里的血腥味全都是她流的血，只要一想到这里，善穆就满心的不舒服起来。一口将剩下的药喝了个干净，然后才声音幽深地说：“不要让我知道有下次，知道了吗？”

“嗯！”这一回，宁婉夜倒是温婉的应了一声，只要三皇子的伤好了一些，她便不用这样做了。

见她欲走，善穆唤住，沉着脸说：“把手伸出来！”

宁婉夜皱皱眉头，终还是摊开了手，看着她手指上的伤痕，一个未曾愈合又增添了另一个伤口，善穆心口微微一阵窒息袭来：“去把药箱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