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明玉将自己空空的五脏庙祭饱了之后,她询问着小竹。
“小竹,这皇城的附近,哪个庙宇最为灵光?”
小竹诧异地看着王妃,王妃好像精神变好了。
“王妃,离这里二十里外的云隐寺最为灵光,一般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发生不好的事情,他们都会上那里去求签的,据说他们都是有求必应,非常灵验。”
“好,我知道了。你马上去准备香烛点心,还有银两。我要从宁王府出发,三跪一叩首地跪到云隐寺。”夙明玉决定道。
“王妃——”小竹惊呼道。
“昨夜你家王爷托梦给我,说他的游魂还在地府飘荡,若我有十足的诚意,取到灵光庙宇的观音仙水,他便在七日之内还有还阳的机会。所以,无论梦境真不真,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本王妃都要试上一试。”
夙明玉决定的事情,就没有更改的道理。
“王妃!”小竹担心地看着夙明玉。王妃莫不是伤心过度,所以现在才会——
“小竹,不要阻止我,只要支持我,就好。”
夙明玉认真地看着小竹。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先例的。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书生爱上一个富家千金小姐,他们两情相悦,海誓山盟。但是那个千金小姐的父亲却嫌贫爱富,他硬生生地拆散他们,要将女儿下嫁给太守的儿子。”
“书生因悲伤过度而吐血身亡了。那个千金小姐本来也想跟着书生一起死去,但是书生夜里托梦,告诉千金小姐,只要她一步三叩首,从家里出发,一直跪到灵庙的殿堂,替他点燃三支还魂香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回来了。”
“千金小姐为了爱郎,真的这么做了,她血迹斑斑地跪到了灵苗前,刚要点上还魂香,却突然出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说她情感动天,上天慈悲为怀,愿意成全他们。于是这位千金小姐获得了观世音菩萨的仙水,救活了那个书生。而事后,那千金小姐的父亲也因为天赐良缘,而接受了那个书生。”
“王妃,真的有这样的故事吗?”小竹半信半疑道。
“有,只要你相信,只要你心够诚,就一定可以感动苍天,得偿所愿。”
夙明玉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地自信,脸庞闪闪发亮。
小竹见王妃如此,她当下便信了七分。
她忙下去张罗香烛、点心、银两去了。
窗外,雨,噼里啪啦地下着,狂风放肆地席卷着。
夙明玉吩咐小竹跟小荷,各提着两盏白灯笼,走在前面散着纸片,唤着西陵玥的灵魂。
而她跪在雨水中,一步三叩首,额头磕得咚咚香。
本来这种雨天,大街上根本不会有人出来行走。
但是不知道谁得了消息,百姓们纷纷地上街,他们看着夙明玉额头磕得血花沾染,浑身湿透。
他们先是冷冷地旁观着,而后逐渐地被夙明玉的诚意所感染了,他们纷纷地走在她的身侧,鼓励着她。
有妇人要替她打伞,她拒绝了。
“谢谢这位大嫂,不过不用了。既然老天爷选择在这样的天气里让我显示诚意,我就一定要诚心,不能有半点的马虎。”说着,她恭敬地磕头着。
每一步,每一个叩首,她都没有丝毫地偷懒,非常工整,绝对标准的恭敬礼仪。
看着她在狂风暴雨中受苦,人群中有一道人影忍不住了,他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袭脏兮兮的身影拉住了。
“她这么做,对于你重新回来,是最好的契机,所以你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她不会有事的,她能做到的,你要相信她!”
清明的眼中,有着看透人世的了然。
他忍着眼眶中发烫的泪珠,双手紧紧地握着,掐入了掌心中,亦不觉得疼痛。
迷离的视线中,那道淡雅的白色身影,那沾染泥污的脸庞,都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心。
但是,他只能看着她一步三扣首地磕过去,不能出手,也不能阻拦。
咬牙背转身去,他慢慢地从人群中消失了。
雨中,夙明玉嘴唇发青,双腿麻木了。
她还是硬挺着,恭敬地磕在冷硬的石板上,咚咚咚——咚咚咚——
白天过去了,黑夜降临了!
血迹累累的夙明玉,终于磕到了云隐寺的脚下。
陪着她的,是人群涌动的百姓,他们的眼中,此刻有了泪光。
夙明玉沿着石阶,一级一级,磕了三百二十六个台阶,才进了云隐寺的大殿。
不知道何时,雨停了。
满身疲惫,却双目闪亮的夙明玉,跪在了那佛像的面前。她双手合并,喃喃低语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他回来,保佑他回来!民女在此恳求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佛像发光了,金灿灿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洪亮而宽广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念你诚意,情感上苍。众人芸芸,皆有好生之德,信女所求,本座就还你心愿。回去吧,他会在家里等着你的。”
音色消散,佛光逐渐消弭。
夙明玉虽然有些怪异这种手法,但是眼下,她知道,自己做到这一步,就必须做下去。
于是,她欢天喜地地跪下来谢道:“信女多谢观世音菩萨慈悲,谢谢,谢谢了!”
她激动地眼泪飘出。
跟随而来的百姓,见到此情此景,统统惊呼着。
“观世音菩萨显灵了,显灵了!”
夙明玉起身,面对百姓的欢呼声,她笑了。
她做到了,终于做到了!
身体一放松,她眼前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咔咔咔——咔咔咔——
宁王府灵堂的楠木棺材,在夜半时分发出惊恐的声音。
呼呼呼——呼呼呼——
一阵狂风吹过,灵堂前的白烛,同时熄灭。
白帆飘飞,暗沉沉的牌位,在幽冷的白光中,那牌位上“西陵玥之墓”几个笔锋犀利的大字忽明忽暗着。
突然,轰地一声,牌位被一道白光霹过,碎裂成片。
守灵的老奴,脸色发白,双腿发颤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那棺木开始动了,碰——
一声巨响,棺木的盖子被一双白亮修长的手给推开了。
慢慢地,那双手,撑着棺木的边缘,轻巧地一个使力,便露出了一袭身影的全貌。
那人,一身月牙白袍,银丝袖口,踏着同色淡白的小朝靴。
他束着白玉紫金冠,勒出额上浑圆的东海夜明珠,一头泼墨的柔软青丝,整齐地散落在他的肩后,随风发梢微浮着。
惨白的光线下,他眉若飞剑,眼若琉璃,冰紫色的流光,熠熠闪烁着。
是——是——宁,宁,宁王爷!
守灵的老奴双腿不断地抖动着,他双目睁大,盯着那道卓然飘逸的身影。
蓦地,他惨叫起来。
“啊!诈尸了!诈尸了!王爷诈尸了!”
守灵的老奴吓得魂飞魄散,一股热流,顺着他的下身流淌下来。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灵堂。
寂静的深夜里,他这样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听起来尤为刺耳,尤为震骇。
所有的人都被叫醒了。
明月轩内,意识朦胧的夙明玉,听到守灵老奴凄厉的惊叫声,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顾不得穿上鞋子。
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她一骨碌地提起裙摆,冒着大雨,朝着灵堂的方向跑去。
“王妃,你慢一点,慢一点啊,等等小竹,等等小竹。”小竹拿着雨伞在后紧追着。
灵堂前,此刻已是灯火通明。
夙明玉跑到的时候,龙城、白轻舞、小荷、管家等等,他们已经候在了大堂内。
而那个人,就站在他们中间。
他白袍翻飞,丰神玉润,恍若仙人。
他看着夙明玉赤脚跑来面色绯红的样子,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漾开在他紫色的瞳仁中。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夙明玉心里狂妄地喊叫着,她忍住鼻子里酸楚的感觉,她努力地吸了吸,眼底水光浮动,定定地看着他。
他嘴角勾了勾,淡淡笑开,伶仃独步,衣带飘飞地朝她缓缓地走过来了。
她看着他眼底的柔光,她的视线被他紧紧地缠住了,仿佛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她鼻子红红的,眼睛红红的,却亮得有些灼人。
他眉眼更柔软了,优雅地张开双臂,等待着她的填充。
她本来该狠狠地揍他一顿,或者朝他大发一段脾气的,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
她甜美地展露笑颜,眼底闪动璀璨的流光,骇动着他的心灵。
她毫不客气地抱过去,更确切地说,是老鹰扑小鸡一样,直接将他扑倒在地面上,狠狠地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在场的其他人脸都红了,他们悄悄地退了出去。
西陵玥抹了一把唇瓣上的血丝,好看的剑眉闪了闪。
“玉儿,你咬得好狠。”他虽口气抱怨着,但眼底却是宠溺的柔光。
“你害我掉了那么多的眼泪,害我伤心了那么久,我这么咬你,还算是轻的呢。”
夙明玉咬牙切齿地盯着西陵玥雪白的脖子,恨不得在那里咬上一口呢。
西陵玥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
“那玥再让玉儿咬上几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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