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他弯身低下头的瞬间,那笑光仅仅地停留在他的眼角处,却从未到达过他的眼底。
皇后娘娘淡飘了西陵煌一眼,而后微微扬了扬手。
“起来吧。”娇柔的嗓音中夹杂着一股利气。
西陵凤煌看眼前这阵势,自然也明白母后为何传召他进宫。
只是面上,他一点也未流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来。
他自然地起身,默默地站到西陵炫的旁边,静待着皇后娘娘开口。
“煌儿,知道母后今日为何传召你入宫吗?”
凤椅上,皇后娘娘狭长的丹凤眼流转着,光色晃动,似无意扫在了西陵煌的脸上。
“孩子不知,还望母后明示。”西陵煌从容道。
碰——
皇后娘娘旁侧的凤凰盏,扔在了西陵煌的身后,碎了一地,闪动着清冷的光芒。
“母后息怒!”
“娘娘息怒!”
几乎是同时,西陵煌、西陵炫、夙青峰单膝跪下。
皇后一反常态,她勃然大怒地指着西陵煌:“你这个孽子,你看你做的好事,你竟然不听从母后的吩咐,派人去追杀你大舅的女儿,你叫本宫太失望了。”
一块太子府暗卫的腰牌,扔到了西陵煌的面前。
西陵煌丹凤眼微动,面色如常地回道:“孩儿不明白母后所言,大舅哪来的女儿?”
“放肆!你还狡辩,母后是怎么吩咐你的,叫你任何时候都不准动她一根寒毛,你忘记了吗?”皇后大怒地拍在凤椅上的扶手上,尖锐的指甲应声而断裂。
“母后请息怒,但是孩儿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若非有她在,他——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西陵煌眼中阴冷的寒意晃动着。
“自己无能,还将事情推到别人的身上,你还配当我亦清雅的儿子吗?你这个孽子,你连你大舅的女儿都不放过,你真的是,真的是气死本宫了。”
皇后单手捂着胸口,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西陵凤煌。
然她狭长的丹凤眼眼角,却快速地飘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夙青峰,见他脸上并未有丝毫的动容,皇后的眼中竟然晃过一抹失望之色。
“皇后娘娘请保重凤体,不必为这种小事动怒的,太子所言及是,她确实妨碍了我们的大局。太子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夙青峰言辞凿凿,并未见任何表情。
“可是,那可是大哥找寻了十六年,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啊。怎么说,她也是夙家的孩子,煌儿他不该——”皇后娘娘动情地说着。
夙青峰却道:“成大事者,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她既不与我们同心,三番二次地妨碍娘娘的大局。老臣自然也不用替她的生死着想。”
“大哥,你这么为妹子着想,妹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不过也正因如此,妹子保证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毕竟,她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
皇后娘娘丹凤眼中竟然浮动一层水光。
“娘娘,老臣惶恐。娘娘大可不必因为老臣而——”
夙青峰还想说什么,皇后娘娘已经截了话去。
“大哥,就这样决定吧。”侧转,她丹凤眼流转,定在西陵煌的后背上。
“煌儿,你听着,从今日起一个月内,本宫命你在太子府里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反省。”
“母后——”西陵煌不满地唤道。
皇后娘娘却有些疲倦地坐回凤椅上,抬手揉着眉心,看也不看他,只是另外一只手抬了抬。
“本宫就这么决定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累了。”
“谢母后恩典,千岁千千岁!孩儿们就此告退了。”
西陵煌起身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一眼身侧的西陵炫,而后愤愤地出了乾宁宫。
“谢娘娘恩典,千岁千千岁,老臣告退了。”
夙青峰低眉颔首,起身缓缓地踏出乾宁宫。
他们离开后,皇后娘娘立即传召了高公公。
“公公,依你看,夙相真的不在乎那个女儿吗?”
狭长的丹凤眼漂浮起一抹水西陵一样的迷离光泽。
高公公并不直接回答,他只是讲了一故事。
“娘娘,容咱家给娘娘讲一个故事。大明王朝十三年,江湖上有个叫冷面玉狐的少侠杨帆,他爱上了天山派掌门的独女丁纤柔,两人海誓山盟,发誓生死相随。但是后来丁纤柔因难产而亡,她的女儿也因为早产,身体娇弱,被天山派的掌门接过去疗养。”
“而杨帆在丁纤柔死后不到三个月,便娶了当时盛名在外的绿柳山庄的千金小姐柳玉儿,并在以后的几年中,生下了二女一子。”
“大明王朝二十八年,江湖上出了一个邪派炽焰门,势力雄厚,堪比少**当。它门下有一弟子唤作霍向阳,号称诸葛再世,却是从小体弱多病,几次在鬼门关徘徊。那炽焰门的门主为了给霍向阳留下后代命脉,便看中了她讨厌的伪君子杨帆的女儿,叫他送个女儿过来成亲。”
“杨帆的两个爱女自然哭哭闹闹,不愿意嫁给一个随时可能踏进棺材的人,杨帆自己也舍不得,但是他又惧怕炽焰门的势力,只得下令,由抽签决定送哪个女儿过去。不过抽签还没结果,丁纤柔的女儿杨不悔回到杨门认亲来了。正好,杨帆想都没想,便编了一个指腹为婚的理由,将杨不悔嫁给了霍向阳。”
话到这里,高公公语气顿了顿。
“娘娘,咱家的故事讲完了。不过容咱家说一句,这个世上,能够永恒的一定是利益,感情这种东西,自然是最靠不住的。”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
“话是这个道理没错,哀家明白也是明白了。只是对于大哥为了保住她的身份,竟然不惜斩杀了沈家一门,哀家又有些不明白了。”
“娘娘可知道炽焰门这个组织?恐怕夙相的目的就是这个。”高公公道。
“炽焰门不是在皇上娶了荷妃之后灭了吗?大哥怎么会去注重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炽焰门?”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娘娘,炽焰门虽然表面上是解散了,但是炽焰门的门人却还在。一旦有人出面号召,炽焰门立即便能重新立在江湖上。”高公公解释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皇后娘娘喃喃道:“那么这炽焰门跟宁王妃有什么关系呢?”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炽焰门的门规是,历代门主传女不传子,传媳不传婿。而宁王爷是荷妃娘娘唯一的儿子,那么他的妻子,自然也就成了炽焰门的传人。所以夙相这一手,也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宁王妃身后的强大势力而已。”高公公叙道。
“公公这么说,哀家倒是全明白了。只是有些可惜了啊,还以为宁王妃会是大哥的软肋呢?”皇后娘娘惋惜道。
忽地,她抚着断裂的指甲道:“不过,大哥要是再有了炽焰门的势力,那么哀家母子三人岂非太过危险了?”
“皇后娘娘请明示,老奴定然去处理好。”高公公立即送了一句。
皇后娘娘却笑得一脸妩媚,她看着殿中的并蒂兰花。
“不用了,这件事情哀家自有最好的人选安排,公公就替哀家时刻注意相府的行踪就是了。”
宰相府中。
明黄的烛火,映照出一张饱满风霜却意气奋发的脸孔,他一双深沉清寒的子瞳,此刻掠过一道似笑非笑的光芒。
“皇后那边怎么样?她可相信了?”压低的音色,若细蚊一样。
“皇后深信不疑。只不过——”对面站立的黑影犹豫着。
“只不过什么?”犀利的目光,直逼对面的黑影。
“只不过皇后好像想到了如何收拢宁王妃的法子了。”
黑影不由地想到那一抹妖媚笑容下隐藏的阴险。
“哦?”夙青峰浓眉微拢,忽地散开,他背对而立道:“替本相好好监督着乾宁宫的一举一动,还有,派几个死士,暗地里保护好宁王妃。像今天云隐寺发生的事情,本相不希望再有消息传来,你可明白了?”
对面的黑影身体缩了缩。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黑影悄然地退了出去。
宁王府内,夙明玉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忙笑着迎上前去。
“大师,今儿你怎么有空来了啊,是不是又想念宁王府酒窖中压箱底的好货啊。”
她笑呵呵地看着空空大师道。
“宁王妃还是不要折杀贫僧了。贫僧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宁王妃了,让宁王妃时刻地叨念着贫僧啊?”
笑话,若非她派人传信威胁他,要将在云隐寺佛光显灵的手法泄露出去,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肯上宁王府来的。
“大师,有人叨念是你好事情啊,那代表大师很得人缘,不是吗?”夙明玉笑嘻嘻着。
“被人威胁着的叨念,贫僧还真是好人缘啊。”
空空大师说着反话,他已有所指地看着夙明玉。
夙明玉却面色如常,她一脸天真地望着空空大师,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件事情一样。
她对着空空大师,像是久别的好友一般,吩咐着丫头小厮准备好酒好菜,给他洗尘。
“大师,喝酒啊,吃菜啊。这酒可是难得的宋河皇封,当今皇上御赐的美酒,大师啊,你若不喝上几杯,那可真的是要后悔莫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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