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三三

　　冷色系的光滑石材铺出一条长长的走廊，中央空调卖力的工作，使整个区域有着和夏日截然相反的阴冷温度。或坐或站，或来回焦躁踱步，病房外的人们大多满头大汗，与清凉的环境极不相称。陈丽从走廊尽头出来，大包小包拎着许多日常用品，一看见走廊上的石娇娇就脸向着病房问：“医生来过了吗？怎么说？”

　　石娇娇摇摇头，“没醒。小宝宝各项指标倒是稳定下来了，医生说甚至比有些足月出生的还健康呢！”陈丽斜眼看了下好友，道：“傻的，医生是安慰我们呢！要是这样，也别自然生了，人人都早开刀得了！”石娇娇撅撅嘴，用表情表达了不服气，换了语气说：“他呢，不是顺路带着你来的么？”

　　陈丽见东西放在椅子上，道：“停车去了啊！也不知道哪来这么人生病，能停车的地方都塞得满满的。这会儿估计转到对面商场去了。”石娇娇往外看了一眼，提起两个无纺布袋，说：“先进去吧，菲菲爸妈来过又走了，只有个阿姨在。”陈丽叹一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家真做到头了！”石娇娇推推陈丽的腰，“少说两句吧。”

　　把东西给阿姨，简单问了一下情况，两人在床边一站一坐，石娇娇轻轻摸摸了老六额角的细碎头发，呢喃道：“快醒来吧，宝宝等着你呢！我跟丽丽去看了，小脸红红的可爱极了！”陈丽也俯下身，轻声说：“小胳膊小腿一刻不老实，在保温箱里翻来翻去，估计想要你抱呢！有一点我不高兴，小乖乖看起来像苏望呢！”听得旁边阿姨“噗嗤”一笑，“这么丁点大笑，哪里看得出像谁了？”

　　老六沉沉地睡着，嘴角似乎细微地动了动，好像也在笑好朋友说的傻话。

　　“嗳，是不是来了？”石娇娇撑着床沿忽然起身问，陈丽耳朵朝着门口，揶揄道：“就你们离一会儿都不行，念念叨叨！真来了，唐老师不晓得进来啊？”石娇娇并不理会，凝神听了一下，站起来说：“好像在打电话呢，我出去看看。”门被打开一条缝的时候，陈丽总算看见了走廊上，背着房门讲电话的唐建宇，嘀咕道：“耳朵可真尖。”

　　“当初发在Acta上我的署名也是他安排上去的，他是第一作者。后来我独立发的这篇，开题的时候我特意询问过他的意见，此后通过几通电话交流过看法。从立论到推算完全是我独立完成的！”唐建宇少见的语速偏快，“没有……Acta、Adv、JAMS包括INVENT，不管是研究方向的偏向、自我能力的评估和审稿机制来看，我本意一直是倾向ADV的。当时是他向Acta推荐了那篇……主审编辑和他私交很好……”唐建宇肩膀耸了耸，“没有……当时来往的邮件我已经删除，正设法找回……嗯……好吧！谢谢您的信任。我知道……好，好。”

　　唐建宇的耳垂上泛起情绪激动时候的潮红，咬着下唇，一脸沉重地把手机装进口袋，没想到石娇娇不近不远地站着身后，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他立刻改换情绪，走上前微笑道：“出来接我啊？”石娇娇乖顺地点点头，小心地问：“没事吧？”唐建宇扬了扬眉毛，“工作上的事情，没什么大碍。”石娇娇努努嘴，也不追问，只是说：“遇到不顺心的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哦！”唐建宇摸摸石娇娇柔软的头发，哄到，“知道啦。”

　　老六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各项体征都表现良好，医生说她的身体经过手术之后在全力恢复，昏迷是不可避免的，但也不用过于担心，这两天就会醒过来。目前的情况已经让三个好友喜出望外了，自从架不住老六的软磨硬泡，几个人合计出这个荒唐的方案，又经过一番周折居然被实行后，三个人一直惴惴不安，每天心提在嗓子眼生活。万幸，老天爷这个喜怒无常的老爷爷，这次真的仍站在老六，及她们的身边。

　　等苏望家人过来，探望的人从医院出来。把陈丽送上车，唐建宇和石娇娇缓步往对面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走。天黑之后街头温度还是很高，湿热的空气碰到皮肤上，粘腻得叫人讨厌。唐建宇把石娇娇拦在内侧等红灯，随口问：“老人家情况还好么？”石娇娇反应了一下，有点沉重地说：“不太好，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上一秒还给他读书呢，下一秒就不认得人了。”唐建宇抿抿嘴嘴，“年纪大了，有些情况都是难免的。”“嗯，清醒的时候也算健康，能吃能说的，拉着我笑得可开心呢！”

　　两人走过一个极宽阔的路口，穿过商场目不暇接的环形室内广场，唐建宇抬头看楼上聚集的餐厅，问：“随便吃点什么吧，我都饿了。”石娇娇也环视了一下餐厅，抬手指了一下，“去喝粥吧，天热都没什么食欲。”女人只是随口一说，唐建宇却张大了嘴，四下看看后凑近她的耳边，问：“还有别的反应吗？比如……想吐……”

　　石娇娇对着广场天窗翻了个白眼，斜看着满眼认真的男人，没好气地说：“唐老师，你真的越来越不正经了！”唐建宇特别喜欢她别扭而含羞的样子，在踏上电梯前，他墙牵起她细软的手，压低声音说：“老实说，我真的一直在想。因为那天没有……”石娇娇扭头嗔道：“再说不理你了！”其实说这句话倒是唐建宇鼓起好大勇气才开口的，被石娇娇这么一吼，连声道歉。

　　石娇娇气鼓鼓地眨眨眼，偷瞥到男人吃紧的表情，嘴角不禁扯出笑意，不经意地说：“你被你那助手骗了，古法红糖也没用，喝了肚子还是痛！”唐建宇露出毛头小子才会有的害羞情态，舔舔嘴唇回：“是嘛！等我回去在找他。”石娇娇先一步离开电梯，将唐建宇拉出来，往粥店走去，说：“想喝点甜的。”

　　石娇娇点了一份清淡的百合马蹄粥，唐建宇晚上食量也不大，一份海鲜粥配了一碟素春卷。吃了一会儿，唐建宇忽然想起一件事，放下汤匙问：“我爸让我问一问，上次说的媒人，身份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在家族里比较有威望什么的。”

　　石娇娇挑出一瓣百合吃掉，努努嘴说：“没什么讲究，只要是关系好的，能帮你们家说话的就行。都是乡下的旧规矩，说结亲的两家不好直接谈条件，就各找个外人来传话的意思。哎，我也觉得很烦，但好歹在那里长大，邻里乡亲都看着呢！”唐建宇露出整齐的牙齿，笑道：“这样很好啊，我是不嫌烦，恨不得越繁琐越好！”“疯啦，为什么？”石娇娇咬着汤匙问，唐建宇笑眼盈盈，“因为要……讨你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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