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二五七

　　石娇娇在唐建宇的指引下来到老六病房门口，门关着。从门上长条的玻璃看进去，坐在最里面床位上，笑着跟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讲话的女孩，看起来很像老六。石娇娇扶着门框胆怯地回头看了唐建宇一眼，“我这样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到她？”唐建宇抿抿嘴，皱着眉回：“有可能，但高兴一定比惊吓多。这个时候，她比平时更需要你。”

　　石娇娇没有说话，再去看病房里的情况，年轻的男医生说完话正从里面走出来，那个女孩目送他离开，乖巧漂亮的脸庞白中透黄，是老六无疑。石娇娇一时走神，和开门出来的医生碰了面对面，双方都唬了一跳。“是病人家属吗？”医生问，石娇娇赶紧回过神，小声说：“朋友来探病的，现在可以进去吗？”“哪个床位的，谁？”“床位不知道，她叫季菲。”

　　小伙子听到老六的名字，先是认真打量了石娇娇一遍，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唐建宇，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时间不要太长。”说完让开了门，对里面说了一句，“季菲，有人来看你。”老六刚准备躺下，又慢慢地爬起来，一脸迷惑地嘀咕：“啊？会是谁……”

　　从石娇娇进入视线的一瞬间，老六的目光就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石娇娇立在老六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眼前的好朋友。老六双手握在一起，紧张地放在毯子上，她微微仰着头，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轻轻地叫了一句，“娇娇。”石娇娇一听，如同一下子吃了整条芥末酱，一股极呛的酸涩感直冲鼻腔！

　　绝不能哭！石娇娇想起唐建宇的叮嘱，千万不要在病人面前哭，让他们保持情绪愉快才是最重要的。老六对愣在一边的年轻医生说：“真的是来看我的，我从小最要好的朋友。”年轻医生抿抿嘴，退到了还站在门外的唐建宇身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坐到这里来！”老六拍拍床沿，石娇娇依言坐下，顺势拉了老六的手。她想说话，却怕一张嘴就痛哭起来。其实病床上的老六看起来真的还不错，淡蓝和白相间的宽大病号服，使她看起来格外娇小，像一朵恬静柔弱的小水仙。老六没有问石娇娇为什么会突然找来，她抽出一只手，摸摸石娇娇的脸，“真好，我真的想你。”石娇娇忍得痛苦，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了。

　　“你呀，要哭就哭，就不要憋着了！”老六微笑着嗔道，“没几个人为我这事哭呢！”石娇娇一听瞬间崩溃了，低下头狠狠流了一痛眼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过老六递来的抽纸，清理干净之后抬起头，声音闷闷地问：“你累不累，要不要躺下？”老六点点头，“我想靠着坐会儿。”石娇娇站起来，往老六身后垫了两个靠枕，调整到老六觉得舒服的姿势。

　　“感觉辛苦吗？”石娇娇又拉住老六柔软的手，老六大大的眼睛眨起来似乎特别慢，“其实还行，只是感觉喘不上气！睡眠也不好，好像越睡越累的，身体怎么都很疲倦。”石娇娇一听急道：“那医生怎么说，接下来怎么办？”老六回：“治疗方案已经出来了，治疗前体检也做了，下周开始先化疗后放疗，之后就可以回家啦！”石娇娇很想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仔细，但又怕老六不舒服，只好点点头，“嗯嗯，很快就可以痊愈了。”

　　老六探探头，看着门口着深色衣服，正在跟医生讲话的背影，坏坏地看着石娇娇，“嘿嘿，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我真不想这样见人啊。”石娇娇一勺一勺给老六晾着开水，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啊呀，我都给忘了！你绝对想不到是谁跟我一起来看你！”老六竖着手指，指指那背影，“我好像看出来了，是不是唐老师？”石娇娇一阵词穷。

　　唐建宇进来之后，病房里另两个床位上的人都行了注目礼，看着他不好意思起来，对靠近老六床位的大妈说：“对不起，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大妈竖起还带着注射器的手臂摇了摇，“不碍事的，你们不吵人。我们这样的，特别乐意看见新鲜人来说说话。”唐建宇微微弯了弯腰，走到老六的病床边。

　　“要不是唐老师，说不定等你痊愈了我都不知道呢！”石娇娇埋怨地看着老六，老六吐吐舌头，“我就是那样想的呢！”气得石娇娇忍不住拍了老六的手背一下。老六转头看坐在凳子上的唐建宇，羞赧地说：“唐老师，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结果我都躺在病床上了，又要您来探病……”唐建宇扬起嘴角，道：“那就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再一起谢我。”老六咬咬嘴唇点点头，“嗯，遵命。”

　　老六很好奇怎么这两人凑到一起来，石娇娇就说了下经过，“回去才发现，我的旧手机摔裂开了，还好还能用。”老六身体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满脸带着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时，之前的那位医生手里拿着东西都进来，一看季菲的床位，惊道：“还在呢？”石娇娇刚刚也感觉老六有点疲倦，不禁紧张地回：“马上就走了。”

　　医生在另两个床位询问了下，填好什么东西后就走到老六这边，问：“怎么样，气短得厉害吗？”老六回看医生，笑着摇摇头，“你不说我都没感觉了呢！”石娇娇这才发现年轻医生笑起来很好看，他看着表格，语调柔和：“心情好身体状态就好。”说完准备离开，冲唐宇点点头。

　　“这医生好年轻，人很好的样子。”石娇娇说，老六看着门口道：“嗯，是医大的实习医生，特别细心。”唐建宇看看手表，对石娇娇说：“时间有点久了，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吧。”石娇娇转头说：“知道了，要不你先忙去吧，一会儿我自己走。还有两句话要说。”唐建宇皱皱眉，站起来跟先跟老六道别，再跟石娇娇说：“那我先出去。”

　　等唐建宇离开了，石娇娇才问：“怎么没见你家里人？”老六“哦”一声，回到：“在市里租了房子，中午吃过饭就回出租屋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等进入治疗期才要人守着。”石娇娇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包，刚拉开拉链，老六就抓住包带，说：“我要翻。”“什么？”“我想翻你的包。”石娇娇又惊又疑，还是把包送到她面前。

　　老六拿过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信封，问石娇娇：“这是要给我的钱么？”石娇娇有点懵，木木地答：“是，是啊。”老六把包和信封一把推到石娇娇怀里，“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找我妈。”看着石娇娇无言以对的样子，老六叹道：“就是这样，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敢告诉啊！你一个人在外地能有多少余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石娇娇张张嘴，老六抓住她的手，道：“治疗费小几十万小老板还是拿得出的，我可是他亲生女儿！这点你就不要担心了。”石娇娇垂眼低语，“我不能干看着，不能。你爸爸有钱是你爸爸的事。而我是你亲密的朋友。”老六沉默了一会儿，拿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五百块，在石娇娇鼻子下摇了摇，“这么多，我留着买点补品，吃进肚子里，好不好？”

　　看似柔软的老六，遇见事情比谁都有主意。石娇娇拗不过她。

　　又说了十来分钟，石娇娇要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老六疑道：“不上班吗？”石娇娇不想老六担心，笑道：“请好假啦，不用担心。”老六最后拉拉石娇娇的手，“嗯，明天我想吃苹果，医生说可以吃苹果。”“好，我来给你削。”石娇娇捧住老六的脸，跟她轻轻碰了碰额头，“快点好起来。”“好。”

　　在关上门之前，石娇娇还冲老六挥挥手。靠门这个床位的中年女人，被丈夫推出去还没有回来。石娇娇吐出一口气，想找那个实习医生问问老六的具体情况。还没选好方向，就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唐建宇。“啊，唐老师，你怎么还没走？”石娇娇问道。“去看了下家里老人。”唐建宇说着，指指楼梯的方向，“从那边下去。”

　　石娇娇转过身，顺势拉着唐建宇的手臂，道：“还不能走，我想找那个医生问问情况。”唐建宇扬起一边嘴角，“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可以。”石娇娇露出狐疑的眼神，唐建宇低头看着她，说：“我跟那个查房的医生了解过了，虽然是恶性的，但情况非常乐观，一点也没有骗你。你看季菲的身体状态包括精神，不是都挺好么？”石娇娇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唐建宇真的都对答如流，“那我明天碰到医生再确认下，毕竟人家才是权威。”唐建宇一听没脾气地摇摇头，“你怎么放心怎么来。”

　　走到医院门口，石娇娇停下脚步，跟唐建宇说：“一出门就有公交车，我可以直接转车回去。今天太麻烦你啦！”唐建宇歪头看了石娇娇一会儿，然后走到石娇娇面前，说：“跟我上车。”说完叉腰看了看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对着石娇娇扬扬眉毛，石娇娇撇撇嘴，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唐建宇身后，一同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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