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五九九

　　从深秋到初冬，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短短两个礼拜人们的衣着已经从利落的薄衫往带毛加绒的厚袄上变化了。天黑得格外早，石娇娇走出办公楼时还不到六点半，外面已经是灰蒙蒙的，厂区里的照明灯也早早亮了。身边工人络绎不绝地经过，正是他们晚餐的时候，上晚班的人在食堂吃饱饭去上工，白班的就兴高采烈地准备出园子放松一下。

　　这里直达开发区的公交车只有一班，七点后就没有了，如果错过了最后一班，就得转车从市区绕行，石娇娇看看时间，抬了一下肩上的包带，加快了步伐。门卫处已经亮了灯，三个保安只留了一个在值班，此刻正捧着个盒子，仰头和一个妇人说些什么。“呀，石总下班啦？”中年男人一见石娇娇就慌忙放下盒子，将身边的妇人推到一边，站起来说到。

　　石娇娇抿嘴一笑，指指大门外，“要紧去赶公交车，您好好吃饭吧！”保安室内一男一女互相看看，那汉子挠挠后脑，憨笑道：“我不要她送来，她偏要送，我都说了在岗位上吃饭不合适的！”石娇娇摆摆手，“等你去打饭，食堂饭菜也该凉了，这没什么。我还赶时间，先走啦！”“嗳，好！”夫妻俩人看着石娇娇款款而去的背影，脸上含着笑。

　　“哎……”石娇娇站在丁字路口一个无人问津的电话亭旁，看着摇着屁股，慢悠悠远去的公交车，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错过了啊！”她拉了拉淡红色的羊毛围巾，搓搓手又抄进大衣口袋里，“也蛮好，不用我跑着去赶了。”安慰好了自己，石娇娇刚抬起脚准备过马路，就听见马路右侧传来两声清晰的汽车喇叭响。

　　那车停在两盏路灯之间，正好是光线模糊的地方，只能看得出大体轮廓和偏深色的车身，但石娇娇还是第一眼认出了这辆，购置于他们婚礼前的运动型SUV，心里一紧，提腿就快速跑了过去。石娇娇刚一动，车厢里就亮起了光，唐建宇打开车门站了出来，此时灯光似乎突然强烈了，连男人微微上翘的唇角都看得清清楚楚。

　　唐建宇一下飞机就跟领队告了假，独自驱车从邻市的机场一路狂奔，就为能赶得上接妻子下班。“你太乱来了，四个钟头的路程你开三个小时，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办？”石娇娇眼波流转，后怕地按住胸口，气愤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意外了……”“什么？”唐建宇问，石娇娇斜眼看他，“没什么，就是骂你。”

　　唐建宇好脾气地笑笑，没有讲话，石娇娇也不再言语纠缠，两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她趴在玻璃上看了看，认出是往公婆家的路线，不禁开口道：“不回家啊？”唐建宇抿抿嘴，“太晚了，我打了电话回去，爸妈给我们留了晚饭。”“哦，”石娇娇咧咧嘴没有说话，一股熟悉的堵塞感觉涌上喉头又快速消失。

　　“怎么啦？”唐建宇见石娇娇面色有异，轻声问道，石娇娇努努嘴，“妈妈和朱大姐肯定又是大手笔，每次回去都跟大年夜似的，光想想就先饱了。”“哈哈。”唐建宇朗声大笑，舔舔嘴唇说：“她疼你啊，吃不下就少吃点，到时候我给你打掩护！”石娇娇一听眼白都翻了出来，“你算了吧，自己还不是被一碗汤一碗汤地劝。”

　　说到这里，两人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人真是越年长越没办法拒绝老人的好意。

　　开发区体育公园附近的小别墅，和唐家父母所居住的临市区宅院，之间相隔不远，交通顺利的情况下开车只要二十几分钟。唐母非常希望小夫妻俩留在家里过夜，趁着朱大姐给大家上餐后茶的时候，就大张旗鼓地说收拾好了房间。石娇娇很体谅老人家许久不见儿子的眷恋之情，既不出言推辞也不应允，全凭唐建宇做决定。

　　“过几天再说吧，刚回来有很多琐事还要整理一下。”唐建宇放下杯子，眼睛已经看向花厅斜对面的玄关，说：“而且后天大学里就有课，说不定今晚还得加班呢！”唐母可怜巴巴地看着石娇娇，石娇娇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唐父见状拍拍儿子的肩，说道：“那就早点回去吧，别耽误时间。”唐母闻言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石娇娇跟二老还有朱大姐告别，三人相送到走廊上，石娇娇见唐母气鼓鼓的，假装忽然想起来似的，拍拍脑门儿说：“妈妈，小院子里香草都枯萎了，那片地这会儿光秃秃的。我要做点什么吗，怪难看的。”妇人一听脖子一伸来了兴致，问：“花期的时候你收种子没有？”石娇娇摇摇头，“好像有些根本没见开花。”“不用管，有的开春又发了，有的种子已经落到土里了。”石娇娇受教地点点头，“那就好，这个还是妈妈最懂了。”

　　“说到这个，”唐母叫了儿子一声，转身拍拍朱大姐的胳膊，朱大姐会意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礼品盒出来。唐母接过盒子，拉了石娇娇的手，放到她手掌上，说：“我和朱大姐晒了点紫苏叶子，是小叶紫苏香得很，掺了点东北的蓝莓干，做成了这果茶。你们俩都是费眼睛的人，平日里泡来喝一喝最好了！”唐建宇从妻子怀里拿过盒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赞到，“这就闻到香味了。”唐母撇撇嘴，“拿了我东西快走吧，开车当心点。”

　　盒子十五厘米见方，通体黑色压着暗纹，盖子上装饰着深紫色的缎带，结成简单的蝴蝶结。打开之后并没有直接看见茶果，而是包在淡黄色的宣纸里，即卫生又有情志。“你妈妈可真是个讲究的老太太啊！”石娇娇不禁感叹到，唐建宇眨眨眼，“她老姐妹一大帮，就算不讲究，互相攀比着也讲究了。”石娇娇扬扬眉，“那我们真沾了阿姨们的光。”

　　两人停好车回到家，刚刚进屋还没来及开灯，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紧跟着是长长一声猫叫。“咚咚。”唐建宇提着箱子，亲昵地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石娇娇打开灯，目光往客厅搜寻一番，也唤了猫咪一声，正准备低头拿拖鞋，就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小炮弹”，喵喵喵一路叫一路跑了过来，惹得唐建宇一阵冒酸气，“哇，它是不是干脆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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