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人极少有机会一起吃晚饭了,石妈妈准备的菜色不隆重,却是一家人最喜欢的家常味道。石娇娇要了一口外酥里嫩的西葫芦饼,用手指把酥屑送进口里,忙不迭地直竖大拇指,“太好吃了,我妈就是牛!”石妈妈不吃这套,撇撇嘴,道:“这么好吃的话,你就家来,天天给你做,保证不带重样!把你养的白白胖胖,你看好不好?”
石娇娇毫不掩饰地为难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我当然巴不得在家……”说着求助地看着爸爸。石爸爸这次是完全和妻子一个立场,附和道:“回来多好,你妈妈不去店里专门陪着你,她终于歇下了,你还呆得自在!”
谁知没换来表扬,倒得了石妈妈迎头甩了一抹布,“她在婆家还能不自在啊?你看老唐俩口,能放给我们照顾吗?到时候肯定跟前跟后,比我们更当事呢!”石爸爸对妻子的反复无常感到不解,憋了半天才说一句,“什么话都是你说的。”逗得石娇娇抚掌大笑,自己又受了妈妈一记爆栗,“笑什么笑,你就会幸灾乐祸!”
“小唐是明天回来吧?”石妈妈抱着碗问,眼里都是期待。石娇娇肯定地点点头,“什么时候的飞机我还没问,一会儿打电话再说。”妇人又问,“你跟他说过你在家,说过要他来接你了吧?”石娇娇有点木讷,头一偏吃了口红豆泥,“我会说的。”石妈妈几乎把头伸到了女儿鼻子前,“一定的哦!你们肯定在家呆几天才回市里的哦!”石娇娇不由得反问,“你嫌我烦,要轰我呢?”
石妈妈获得了想要的回答,自动过滤了女儿的打趣,高兴地坐正了姿势,转头跟丈夫说:“不得了,不得了!你想想小唐要是晓得自己做爸爸了,不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呢!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石爸爸也是高兴的,但对老伴这份异常的激动有点摸不着头脑,讷讷地回:“那肯定高兴,当爸爸谁不高兴啊?”
说着话,石爸爸百思不得其解地觑了石妈妈一眼,撇撇嘴嘀咕道:“我看再高兴也不如你高兴!”自然立刻换来妻子一个白眼,“你懂什么?我看我怀娇娇时,你就没有多高兴!”“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些什么……”“我说错啦?那时你还当自己是个老小孩呢!”怎么年纪越大越会斗嘴?晚餐在夫妻互不相让,却很诙谐的对话里结束,石娇娇一直乐不可支,用老父亲自己的话就是,“白听了一场相声。”
按照妇人自定的计划,她终于在石娇娇上床前把手机拿了出来,还再三交代,“不要一直对着看,有什么意思?随便看看,没什么事就早点睡,你现在就是要多睡……”说得石娇娇点头如捣蒜,像接圣旨般取回了自己手机,只想快点离了这越发啰嗦的“老婆婆”。
等到应对过父母三问:不冷吧?要喝水么?什么时候睡?在加上一次例行公事的睡前探视,石娇娇才终于有了稳定的独处时间。因为唐建宇事前说过晚上参加了当地教育局下辖的,某个科教机构组织的酒会,石娇娇便不再打电话叨扰。最主要的是,从下午开始,她整颗心都吊在张堃爷爷留下的那份信上,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呢?
床头台灯的光微微发蓝,照得白纸更白,石娇娇下意识地看了下房门的锁,咬了咬嘴唇,心一横,将封口的那头撕开了一点缺口。一不做二部,索性一鼓作气,沿着粘贴的折痕,将信封撕开了一条开口,石娇娇先撑开封口看了看,果然是封厚信。石娇娇张开后三指,将食指和拇指尽量长的送进信封,牢牢夹住了被简单折成三道的信纸。
信纸比信封陈旧,看起来泛着黄色,红色的横线边界显得很模糊,抬头上宋体字一板一眼的印着C市某个乡镇单位的名称,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石娇娇还没开始阅读就陷入一阵迷思:老人家怎么会用C市的信笺?张堃本人对爷爷的信息透露极少,从张院长所说的看来,老人似乎一直生活在B市,怎么会有这么古老的,和张堃毫不相干的信笺呢?
因为急于看内容,石娇娇未做所想,赶紧往下阅读,率先映入眼帘的八个字,尽显书信者深厚的书法基础,以及文雅而老派的行文方式,同时也唤起石娇娇对那位老人的所有记忆,没想到,在他心里,与石娇娇竟是这样亲厚的!老人开篇一句说:
娇娇吾孙,
见字如面。
石娇娇周身的空气霎时间凝固起来,仿佛进入了和老人面对面谈话的世界。
唤汝为孙实有倚老卖老之嫌,万望不要见怪。而你蕙质兰心,聪慧有礼,虽然与爷爷不常见面,却常常记挂的周到之心,确让我以祖辈之心诚待,喜爱之心不亚阿堃之下,吾孙之言,切切发于肺腑!
正因真正喜爱,诚心相待,爷爷有些不能说而不说不行的话,只能对吾孙娇娇吐露一二,以免他日我绝于天地,真相一同埋作黄土,留下了不能填补的空洞。
初提笔时几番磋磨,时而体力不济,几乎连笔都握不住;时而精神昏聩,以至于不辨昼夜……然而如上所言,我所欲表之言于至亲阿堃不能说,于世间事理却不说不可!因此著信之难,更多时候是我的犹疑,不知该不该提笔一叙……这般几轮转过,我几乎要放弃书写此信,而犹疑之心终究落败于后,我还是提起笔来,呜呼哀哉!
随已动笔,我却不晓得能否写完,也不晓得能不能交到你的手里,不过以残命相拼!哈哈,娇娇不要惊恐,此时我精神尚且不错。
我定会用一个不被旁人,甚至是阿堃察觉的方式将这封信交给你,也托付了老朽苟活之年,坚守的唯一秘密。
既已提笔必将穷尽胸腔之言,对于你将知晓的一切,愧疚之言,爷爷在此先道于前,对不起!
你收信之后无非有两种情况,我还活着,或者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在此我们分而治之:
倘若你已知晓信中所言,与爷爷再次见面之时,必定不要公开对第三人说起,只需给我一个信号令我知道你已经读过。这样一来,秘密不再是爷爷一人独守,这份积累的艰辛,也可因得以分担而消减一二。如有那时,我们爷孙俩可以面对面,细说信中我为详尽的地方,我必不在凄苦,只将旧事权作谈资。
PS:书信的内容我原稿是用楷体区分的,但网站里我不会设置字体,应该不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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