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蕾抱了头,委屈地说:“本来就是呀!”陈丽早把注意力转回到王嘉伟身上,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老六挽了石娇娇的手臂,怯怯地说:“娇娇,你想想办法啊。”石娇娇看了憨厚的男孩一眼,转头对陈丽说:“女生宿舍的女厕所门口,站着好么?我们是没关系。”陈丽剜了傻笑的小伙子一眼,松口道:“你给我过来!”王嘉伟闻言抬脚过去,老六指着心口,可怜兮兮地说:“那我们咧?”陈丽简直气乐了,没好气地吼,“都过来!”
陈丽气男孩子骗自己。王嘉伟这几天没活,好不容易等到陈丽休假,两人约好了去市里,或许看场电影,或许喝杯咖啡,或许只是逛逛,总之呆在一起就好。后来接到石娇娇的电话,听着她兴奋的声音,几乎能想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陈丽不忍心她的愿望落空,就推掉了和王嘉伟的约会。“只好等你下次休息了。啊呀,看来这放假最后一天,我只能躺在家里度过了!”王嘉伟的遗憾毫不掩饰。
结果,陈丽却在这女生偏多的学校里,女生宿舍旁的女厕所门口,撞见了这个哀嚎着要在家躺一天的人!最叫人恼火的是,他还笑嘻嘻地提着一捆电线,跟三个女学生说说笑笑!指路,你跟我说指路?人家住在这里的,比你这个第一次来的,少认识路么?回想的过程又点燃暴脾气姑娘新一轮怒火,看男孩的眼神简直能把他片成无数薄片。
“我真冤枉死了!说好的见面不能见,,这就算了吧!我师父又突然叫我跟他跑新活,真的是他把我带来的!我师父因为急事被人叫走,工具什么的他开车子带走了,我就等贴瓷砖的人来,跟他讲下明天排线的事情,人前脚走,你后脚就出现了!好死不死三个女学生来问我,前面的路通不通!事情就这么简单。”小伙子急得脖子上青筋直爆,见陈丽不看她,转而对另三人诉苦,“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吼,我真是找不到地方说理!”
夏蕾望着这只“热锅上的蚂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你也难怪我们丽丽来气,穿得这么干净,说是来干活也不像啊!”石娇娇和老六闻言一惊,老六咧嘴倒吸一口气,石娇娇则赶紧用胳膊肘暗暗地戳夏蕾,夏蕾胸有成竹地摆摆手,对二人眨眨眼。
小伙子一听就炸了,捏住胸口的衣服,激动地说话都结巴起来,“不,不是呀!你们不认得我,我本来……本来就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我带衣服换的呀,工服都是天天洗!我……”“行了!”一直不吭声的陈丽大吼一声,打掉王嘉伟抓着前襟的手,怒道:“你长不长脑子,人家放个屁你当个戏,逗你都听不出来!”可表情明显柔和下来,王嘉伟见人站在自己跟前了,什么也不管,急道:“你知道我不长什么脑子,怎么可能耍花样?别气了,消消气,原谅我吧!”陈丽端着架子,可嘴角的笑意关不住流了出来。
四个好朋友中,可以介绍给另三人,算得上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居然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出场……已经偏到西面天空的太阳,将凉亭外茂密植物的影子送到人们脚边,风吹得那黑影如同动画一般,场面一时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收场。“啊,啊,今天才发现我们学校居然也有知了,听,叫得比村里的还响呢!哈哈……”老六鼓起勇气去调节气氛,在大家的目光里宣告失败,她暗想:我果然不擅长这个。
“好了好了,说清楚就行!现在你们俩不是重点,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石娇娇问,夏蕾看看手表,道:“真的不早了,还要转车呢!”老六点点头,道:“赶不上车就惨了,门口就一班车去市区,早点出发好。”陈丽转头看着王嘉伟,假装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说啊?跟我们一起走么?”王嘉伟抿嘴笑笑,憨憨地回道:“你还没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呢!”姑娘们哄堂大笑,陈丽一听,脸瞬时红到脖子根,嗔道:“你废什么话!”
王嘉伟理理衣服,端正姿态站到石娇娇、夏蕾和老六面前,认认真真地说:“你们好,我叫王嘉伟。是丽丽的对象!多多关照。”浓眉大眼的青年,肤色健康的饱满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日光闪着细碎的光,他的表情这样正直严肃。女孩子们微笑着看了看彼此,依次对他说出了名字,一起向他正式问好。陈丽捧着羞红的脸,站在一边,满心欢喜。
老六将三人送到校门外,不争气地酸了鼻子,道:“好想跟你们一起回家。”石娇娇抱了抱老六,捧着她的脑袋说:“傻妞,考完试不就回来了么?”陈丽一只胳膊撑在夏蕾的肩膀上,叹口气道:“小菲菲,从小就离不开人。”夏蕾歪头看着陈丽,笑道:“你离得开么?”陈丽咧开嘴,“彼此彼此。”夏蕾等石娇娇跟老六说完话,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老六,“中午买的,我刚刚看了下,好的。你带回去跟室友们分着吃。”老六接过披萨,乖巧地点点头。
“上车吧!”王嘉伟从一辆半旧的五菱面包车上跳下来,走到众人面前,“我师父面子还算大,问工地借车报他名字,人家二话没说就把钥匙给我了。”四个人依依惜别后,看着立在原地老六的身形,随着车子的加速越变越小,石娇娇收回留恋的目光,自嘲地说:“我真没用,都有点想哭了,哈哈。”大家静静地,没有笑她也没有接她的话。
王嘉伟想把姑娘们一路送回村里,而夏蕾和石娇娇出于不想多添麻烦,陈丽即担心王嘉伟安全又怕好朋友们不自在,争来争去,终于各退一步:送她们到了镇上乘公交车出来的站台那儿。“你二叔真的会来哦,你别骗我,我真心想送你们到家。”王嘉伟抵着车门不肯上车,跟陈丽作最后的“斡旋”,陈丽收起好声好气,腰一叉眼一瞪,“你走不走?”吓得小伙子立刻跟耗子一样窜上了车。
给陈二叔通完电话,三个女孩儿回到站台上,此时太阳已经只剩一个小盖子,勉强冒出地平线了。陈丽见二人奸笑着看自己,挥手指指王嘉伟离开的方向,心虚地说:“水泥路窄,我信不过他的驾驶技术。”还没说完耳朵就红了。夏蕾眨眨眼,一下跳上路边的低矮围栏,像走平衡木一样地玩耍。
石娇娇拉了陈丽的手,咬着下嘴唇,憋了好久才说:“丽丽,谢谢你。”陈丽一惊,疑道:“谢什么?这是在讽刺我呢!”夏蕾在围栏上试图保持平衡,失败后跳到两人面前,说:“明明那么想要见一面,却还是跟我们出去了,还能说什么呢?”陈丽张开嘴,愣了好一会儿,别过头扭捏地回:“他算什么,你们最重要嘛!”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从高考结束到成绩公布,要经过二十几天,几近一个月的漫长等待。饶是最自信或最满不在乎的学生,也只能假装云淡风轻不超过半个月。夏蕾在回家不久后的某个夏夜打来电话,开口就问:“要我帮你网上查成绩么?”石娇娇摇摇头,“我宁愿打电话,声音比画面好像和缓一点。”跟着两个女孩就在话筒里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没意义的闲话,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分数可以查询的那天早上,石娇娇不到六点就清醒了,她躺在床上不愿睁开眼,拼命强迫自己再次睡着,“啊呀,为什么这么早!”石娇娇揪了下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坐起来,最终决定起来做早饭。“第一天查的人肯定很多,等等,等明天再查。”石娇娇淘米的时候,给自己做好了决定。
早餐的时候爸爸妈妈谁也没有想起查分数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妈妈去上班前,没头没脑地对女儿说了一句,“只要你尽力了就行。”石娇娇还没从这句话里缓过来,要去镇里办事的爸爸,不但特意留下了手机,还状似随意地说,“不管怎么样爸爸都支持你。”
石娇娇恍然大悟,原来一个考生能影响全家,所有人都配合着演了这么久的“顺其自然”。这寒窗十年的果实,没有人可以真的毫不在意。
去菜场买豆腐回来的途中,石娇娇在小学附近遇见了两个旧识,如果不是再次看见了她们,加之彼此的长相也没有多少变化,真的会想不起来,跟她们竟有长达六年的同窗之谊!“啊哟喂,这不是我的老同学石娇娇嘛!”胖表妹语调还高得像小时候那样令人不快,旁边的班长倒是更文静了,褪去了可爱的婴儿肥,下巴有点尖尖的,“好久不见啊!我还以为你家不住在这里了呢!”
石娇娇咧嘴一笑,“差点没认出来!还亏胖表妹胖得一如既往。”胖表妹没来得及发作,石娇娇接着说,“我家是搬到风景河西边去了。你们都去外面上学,回来也不见得碰得上。”这好像说到了作为县中学学生的心里,小学班长低头笑笑,“在哪儿上还不是一样,好就是好,不好还是不好。”石娇娇没有说话,班长问:“今天好像成绩下来了,你查了么?”石娇娇摇摇头,问:“你呢?”被问的女孩垂下眼帘,“我没有,估计我家里昨晚就帮我查好了!”
告别老同学之后,班长最后一言难尽的苦笑深深印在石娇娇脑子里,好像引发了她心里由来已久的忧患。她回想自己的所有表现:从今天对查分数的能拖则拖;到假期里对高考的闭口不谈;再往前到考试最后的那个下午,心里的忐忑不安……好像所有都暗示了一个不妙的结果。“我一个从没有跌出班级前三的人,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期待呢?”石娇娇惶恐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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