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那日之后我觉得女王陛下对我很好,平时有大臣或异邦上供的好吃好玩的皆先往我这里送,偶尔心情极好的时候还会与我聊些古今奇谈与民间趣事,后来,竟慢慢不称“孤”,甚是随和的称“我”了,当然,如果她一旦称“孤”,那便是她要生气的前兆了。
只是,怎么从未听她提起报恩的事情呢?
我都已经在这皇宫待了近半年了呢。
前些日子我偶感风寒,她亲自乘夜来伴,就差亲手熬药煎汤了,那日夜里,我风寒退去几分渴睡间听得女王在床沿轻柔道:“锦觅,当年我诺你一愿,今日,我便兑现与你,你……可有何心愿?”
“我想要一颗心……”迷糊之中,我似乎有应她,似乎又没有。
那被子一角下一刻便被女王紧紧抓在手中,刹那间,呼吸竟瞬间停滞了。
她半俯下身来,倾身向我,深深的注视着我的脸,在我耳旁柔声细语,“如你所愿。”
女王今日照旧没让人伴随左右,独自来我此处,刚至门外,我便晓得她这是喝过酒来的,不是我自夸,乃是常年积累训练而得,隔着老远闻个大概,我便要能说出炉子上炖的药是治什么的方子,里面大概都有具体哪几味药材。是以,这酒味我轻而易举辨别出是桂花酒。
女王今日却不坐在离我两丈开外的乌木椅上,而是随意靠在了离我最近的一张圈椅上,将一个什么长长的物什放在一旁桌上。
“今日,傅相又联合百官写了个一万字的折子给我,这已经是今年第三道了,催我立皇父,再不济至少找一个男宠。”她嘲讽地轻轻哼笑了一下,“你信吗?明天就有山一样的肖像画卷送进宫来,还配着他们祖宗十八代的族谱说明。”
“呵呵,这是好事。”我赶紧附和。
“好事?当我不知道这些‘国之栋梁’们个个皆惦记着做我的岳母岳父?”她甚是是不屑地“嗤”了一声,“想当初,我姨母佩瑜做摄政王掌着朝政的时候,说我年纪还小身子骨不好,应以学业治国为主,待到桃李年华方可立夫,底下一片附和之声,现如今,知道变天了,便个个想要往我这儿塞男子。这是怕我记恨当年她们附庸佩瑜的事进而血洗朝堂。我本来还没打算动她们,毕竟目前留着还有些用处,但如若她们再这么迫不及待,我倒是想洗一洗了”
她这边说血洗朝堂轻松得和洗菜一样,虽然什么傅相、佩瑜之流是个什么东西我全然不知,但身为医者慈悲心肠自然要劝一劝,“洗一洗倒不是很着急,不过立夫确实关乎国祚,可以考虑起来。女王陛下不喜欢傅相什么的,那就不要挑她们家的男子就可以了,天下男子众多,女王陛下不愁挑不到一堆自己欢喜的。”
“哦?”女王颇有兴致地突然问道:“那你说我欢喜什么样的?”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能生养应该是关键,是以,我接道:“身体好的吧。”
她却慵懒摆了摆手,道:“你这是又想什么呢?我生不生子不用你操心。”好吧,自从我当年被女王聋作哑骗得说了不少大实话后,她现在便全然能读懂我的心思,让我觉着自己原先的威仪神秘感荡然无存,但是左右也没旁人,罢了罢了,被她读心便读心吧。
女王却又不知低头琢磨什么,不离开也不说话,沉吟半晌后站起身来徐徐走到我面前,悠悠道:“前几日,我说你有何心愿我帮你兑现,你说你想要我给你一颗心。”随后她语气有些紧张道:“锦觅,你真的想要我给你一颗心?”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张口便道:“我是想要女王给我一颗心。”
“我自然如你所愿。”女王白玉般的脸,浮起了一抹红云。
听了她的话后我一时喜形于色,却没注意到她脸越来越红。
她说:“其实,你愿亦我所愿,我原以为你会与我要一道不必殉葬的赦令,届时我再与你说这件事,若是你应了,自然不必殉葬。不想……”
她又说:“不想你却与我想到一处。其实,那年初见你双眼,我便觉得熟悉非常,那片刻竟是心悸以致眩晕不可移开双眼。”
哦,那是毒素发作所致。我心中暗忖道。
她说:“其后日日起居与你相伴……我愈发起了这心思,痊愈了也不想离开。其后,暗卫寻到我,我才急急赶回宫中,其实将佩瑜落网我早有筹谋,却从没想过这么快动手,因为,我等不得了,只愿将她速速拿下,匡正我位,方可将你名正言顺接到我身边徐徐图谋。”
她目光灼灼盯牢我,道:“今日,我既诺你,来年,你便是我的皇后!”
皇后?!等等,我有些糊涂了,这话怎么越说我越觉得奇怪了。
“臣……臣现今手上药方只差一味至火至纯之物,有上古医书载道:越过极东之地,极高之山,极炎之焰,有梧桐葳蕤,清水濯濯,比邻上古堕神居处外,有赤鸟名朱雀,性至火至纯。臣想,陛下疆土广阔,手下能人奇士众多,若能允诺我派遣一二前往,摘得一颗这朱雀之心,想来神丹定成,届时,女王陛下与我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看着女王陛下脸色由脉脉含情到认真倾听到红晕消褪到额际青筋浮起到骇人泛青气,我不由干干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退。
“朱雀之心?!”但见她慢慢站直了身姿,似乎有怒气累积到极点却又化作寒凉点点散开,道:“这些时日,你我相处点滴,你竟没有一丝感悟?”
“感悟什么?”我抖着胆子问了一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盯着我道:“你对我可有一丝欢喜?”
我心中第一反应便是——不知!但看她那模样,这二字已到我嘴边却不知为何吐不出来,道:“人各有天命。臣活着,是女王的活人;死了,是女王的死人。”
“可是,怎么办……”她甚是悲凉的望着我,竟有几分脆弱无助之感,“可我却欢喜上了你。”
我大惊!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要你为我殉葬!我不要你做我的什么活人死人,我只要你做我的人。”
她今日肯定醉得不轻,我自我宽慰,赶忙跪下身庄重道:“此乃大忌,女王陛下一时糊涂看上臣蒲柳之姿,但若被有心人听去,不必殉葬,臣怕是明日便活不过了。”
“我自然有法子保你将你脱去这圣医族族长的身份。”
我瞠目结舌望着她,我一旦做了这圣医族族长便需一直做到死为止,如今尚可过得一日算一日,一旦卸去这身份,按着圣医族规矩,首先必须就地秘密处死,绝不能放我生还,便是女王陛下也不能破例。她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保我,圣医族就有一百零一种一千零一种方法将我处死。
她却那边甚是认真道:“这法子我想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寻个死遁的方式,你只须装病些时日,我叫太医们诊断药石罔效,随后将你称死,再将你秘密藏于民间,等过些时日再将你接入宫中……”
“臣誓死不能从!”我赶紧打断她,“臣自记事起便寄情医术药理,无暇他顾,过去如此,将来亦是如此。况,女王陛下从未见过臣真正容貌,自然不知臣面纱下其实粗鄙非常,长得人厌鬼弃,只一双眼睛勉强过得去,臣过去说自己长得貌美,实是自欺欺人之语。”
“容貌粗鄙?”她一个趔趄,“我在你心里就如此肤浅不值得托付?!”
“臣无需托付于人,自食其力便很好。”我斩钉截铁道。
她又说:“很好!你便继续自食其力吧。我们总归有一辈子可以耗着!”后愤愤挥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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