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魏嬿婉被被纯妃苏绿筠贬去花房做事。
到了三月里的时候,天气渐渐和暖。好似一夜里春风化雨,饱满了柳色青青,桃红灼灼,饱蘸了雨露润泽,洇开了花重宫苑的春天。
时气见好,皇后琅嬅的病也逐渐有了起色,虽还不能下地,却至少能支撑着坐起身来了。慧贵妃高晞月为了宽琅嬅的心,日日都把和敬公主璟瑟带在琅嬅跟前逗乐尽孝。
琅嬅虽然失了爱子,想着年纪还轻,终究还有一个女儿。弘历又时时宽慰着,命太医好生调养,指望着再生下一个嫡子来才好。
有了这一分心怀在胸,琅嬅少不得挣扎起精神来好自调养着。待得精神渐渐好了,有一日高晞月和忞嫔荟蔚来至长春宫看望琅嬅。
刚坐下高晞月便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将藏了数月的烧得只剩半片的人偶取了出来,将事情始末一一说个清楚,又有和敬公主这个皇后亲生女儿的旁证,由不得琅嬅不信。
琅嬅脸色苍白中却带了铁青,颤抖着嘴唇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高晞月当即跪下,赌咒发誓道:“事情就出在娘娘的端慧太子崩逝后的几天,又是在冷宫附近看到的这个东西。若说不是诅咒,臣妾断断不信!”
琅嬅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如临大敌:“你是疑心她?”
高晞月道:“冷宫那儿哪里有人去?这个东西只有被风从冷宫里吹出来才是有的。她能那么好心祭拜端慧太子,必定是听到了丧钟哭声,知道了端慧太子早逝,那毒妇不知怎么高兴呢,连太子走了都不肯放过,上了路还要诅咒他。”
她神色一凛,姣好的面容间更添了几分戾气:“臣妾想着,这种诅咒怕不是那一日才有的。只怕咱们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偷偷诅咒上了。怪不得从她进了冷宫之后,端慧太子的病就忽好忽坏的,总没个全好的时候,怕就是那疯婆子搞的鬼。”
皇后新丧爱子,听见这些话,简直如椎心泣血一般,如何能听得有人这般诅咒爱子。几乎是恨得眼睛里要沁出血来,一双手死死攥着锦被,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要吞了人一般。
荟蔚忙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气坏了凤体。”
琅嬅冷了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慢条斯理道:“本宫哪里是气坏了身体。两位妹妹分明是送了一贴好药来,催着本宫要逼着自己好起来,再不能像个活死人似的躺在这里,让本宫的孩子白白去了。”
高晞月听她虽说得慢,但一字一字狠狠咬着磨出声来,知道琅嬅心里着实是恨透了,便道:“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如今她在冷宫里,咱们在外头。凡事不要着急,稳稳当当地来就是了。”琅嬅摆了摆手,慢悠悠弹了弹指甲,道,“那些饮食照样还送进去给她吃的吧?”
高晞月道:“她哪里吃得下馊腐的东西,稍稍花点银子通融也是有的。然后咱们顺理成章,把那些东西送进去给她吃。娘娘放心,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素练捧了碗药进来,琅嬅点点头道:“搁着吧。”
素练搁下便告退了,荟蔚亲手端了汤药伺候琅嬅吃了,又拿了酸梅子给皇后解苦味。
琅嬅感叹道:“如今真正在本宫面前尽心的,也只有你们了。对了,贵妃的身子每常不好,记得多吃温热进补的东西,别耽误了。忞嫔也刚出月子,要注意好别受冷受热的,养好自己的身子,别像本宫似的病殃殃的躺在床上。”
二人一力谢过,却听外头道:“慎常在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高晞月听得慎常在的名字,便有些不屑之意。荟蔚身子一顿,后坐正了身子略略理了理领扣上的翠玉兰花佩上垂下的碎玉流苏。
琅嬅看高晞月神气不大好,便道:“怎么?你很看不上她了?”
高晞月只当着琅嬅和荟蔚两人的面,便没好气道:“狐媚子下贱,娘娘病了这些日子竟不知道。皇上一个月里头有十来天召幸她的,今儿赏这个,明儿又赏那个,连先头得宠的海贵人和玫嫔都赶不上她的风头呢。”
琅嬅似笑非笑倚在攒心团枝花软枕上:“那么你呢?皇上可还眷顾你么?”
高晞月脸上微微一红:“不过一个月里留在臣妾那儿五六次吧。”
琅嬅淡淡“哦”了一声道:“那也不算少了。你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位分又高,只在本宫之下,不必去和那起子位分低的嫔妃计较,没得失了身份。你要记着,她们争的是一时的恩宠,你却要争一辈子的念想。目光且放远些吧。”
高晞月得了皇后这一番教训,一时也不敢声张了。听着琅嬅传唤了慎常在阿箬进来。
高晞月到底按捺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拿绢子按了按鼻翼上的粉,以此抵挡那丽人身上传来的迫人薰香。
阿箬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大安,口中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臣妾听说娘娘身上大好了,特意过来看望娘娘。”说着又向高晞月、荟蔚请安不迭。
琅嬅含笑吩咐了“起身”,又嘱咐“赐座”。阿箬方才敢坐了。
荟蔚慢慢转着手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笑了笑道:“慎妹妹的气色真好,看着白里透红的,跟外头廊下的桃花似的,粉面含春哪。看妹妹这满面春风的样子,想来昨儿皇上是歇在你那里了。”
阿箬得意地笑笑:“忞姐姐说笑了。”
“说笑?”旁边的高晞月轻嗤一声,“妹妹日常见着皇上,恩情长远,自然是把这恩宠当说笑了。不比咱们,三四日才见皇上一次,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说笑呢。”
阿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垂了脸不去接她的话。
她打量着阿箬道:“慎常在今日打扮得好颜色好艳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常在不是来看望皇后娘娘病情,安慰娘娘丧子之痛的,倒像是来看热闹凑笑话的。”
阿箬猛地一凛,忙赔着小心道:“皇后娘娘凤体见好,臣妾这么打扮也是来应一应娘娘的好气色。另外一桩…”她转脸对着高晞月嫣然一笑:“皇后娘娘盛年体健,又深得皇上眷顾,要再得十位八位皇子也是极容易的事。贵妃娘娘说是么?”
琅嬅和颜悦色地笑道:“你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本宫和贵妃难道还不知道你的心意么?贵妃不过是和你说笑话罢了,也是把你当个亲近人而已。来,你坐近些,好多话贵妃都要和你说呢。”
高晞月唇边凝了一点笑涡:“可不是,妹妹如今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听说不日还要抬了贵人呢。咱们不指望着妹妹,还能指望谁呢?”
这样争相吃醋的场面,荟蔚只浅笑挂在脸上,静静地看着便好。
—未完—
2020.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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