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阿箬裸露着身体,从被子底下一点一点努力地钻上去。她熟门熟路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望着明黄色的宫样帐楣,密密的龙腾祥云绣花,帐外的烛火照在上头,混淆着帐上所绘碧金纹饰,华彩如七宝琉璃,璀璨夺目,直刺入心。
她紧紧地拥住弘历,想要伸手解开他寝衣上第一颗扣子。弘历一动不动,只是嗤地一笑,带着冷冷的余音,吓得阿箬赶紧缩回了手。
弘历的口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在做什么?”
她鼓足勇气仰起了脸,望着弘历如盛开的唐棣般炫目的面庞,低低哀求道:“皇上允许奴婢侍寝,奴婢…奴婢是来侍奉皇上的。”
弘历眼底全是薄薄如冰屑的笑意,随手抖开赤色捻金龙纹缎被,散漫看了一眼道:“哦。已经脱得一干二净,是来侍寝了。”
阿箬面红耳赤:“规矩如此,奴婢也是遵照祖制而已。”
弘历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奴婢。你侍寝三年了,自然学会了如何侍寝,还要按着敬事房那一套来么?”
深赤色的缎被上,以玄黑丝线绣着狰狞的五爪蟠龙,龙爪以金线刺绣而成,尖亮锐利宛如鲜活,似乎一爪一爪都要挠进她的血肉中去。
阿箬顾不得害羞,以自己鲜活的肉体贴附在弘历身上,想用自己的滚烫去温热他,婉声求恳道:“皇上,皇上,求您疼一疼奴婢吧。奴婢侍寝三年,只有第一次…第一次您受了奴婢的侍寝。这么久了,就让奴婢再伺候您一次吧!”
弘历斜靠在自己手臂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拂过她的身体,脸上虽然带着那样疏懒的笑意,目中却只有清寒的冷薄:“是么?朕第一次许你侍寝,是你求仁得仁,一心只想做朕的女人。”
“朕许了你,也是告诉你,你这一辈子,既然侍寝过朕,那么生是紫禁城的人,死也是紫禁城的鬼,老死也出不去半步了。可朕之后每每翻你的牌子,召你侍寝,也赏赐你,给你荣华位分,但再没有碰过你,你却不知道为何么?”
阿箬又窘又羞,愧恨难当,只是无言:“奴婢愚昧。”
弘历的脸色慢慢冷下来:“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奴婢,而非臣妾,就不要妄想躺在朕的身边。”
阿箬满脸紫涨,口不择言道:“奴婢是卑贱,可忞嫔她的出身也见不得比奴婢高贵。奴婢是嫡女,她却只是个小小庶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如果不是她有幸进宫,她马佳·荟蔚不过是他人的玩物!”
这是她第一次顶撞弘历,她不过是想看看乌拉那拉·如懿与马佳·荟蔚哪个更得弘历的心。毕竟就算弘历宠爱乌拉那拉·如懿,也不会越了规矩独独宠爱她。而弘历对马佳·荟蔚虽算不上独宠,但也快了,如果不是有甄嬛在,弘历会为马佳·荟蔚做到什么地步呢?
果然,弘历的脸瞬间如同冬日的寒冰一般,口中的话语也随之冷了起来。他瞧着地上的阿箬仿佛在看死物,道:“你不配与南兮比。朕的南兮是朕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阿箬只感觉到全身无比的冷,如同堕入地狱,冷的直让她喘不过气。她扫视殿中,想要找寻她的衣物,可殿内并无关于她的衣物,只得扯过床上的薄毯,让自己暖和一些。随后她匆匆披上起身。
弘历收回了刚才冷冽地气势,淡淡道:“从前怎么伺候朕过夜的,还是老规矩。”
阿箬赤着脚,跪倒在榻边。皇帝寝殿本是金砖墁地,那地砖油润如玉,光亮似镜,质地密实,脆若金石,虽然上头铺了厚厚一层锦毯,但她披着薄薄的毯子,仍是禁不住那寒意和坚硬逼迫上膝盖,一点一点触痛了神经。
弘历闲闲地看着她,漫然道:“朕一直留你在身边,给你这么高的荣宠位分,是有留你的作用。但是你别妄失了分寸,你永远是娴妃的奴婢,朕的奴婢。人前人后,你自要分得清楚。”
起初的时候,这样的言语也让阿箬觉得羞惭欲死,然后这些年下来,每每如是,她也渐渐惯了,只是麻木地道:“奴婢知道。”
纵然弘历为了乌拉那拉·如懿这样待她,但现如今乌拉那拉·如懿的分量在弘历心里越来越少,她就挣着眼睛看乌拉那拉·如懿如何失宠的。阿箬心想道。
弘历正欲转身,忽然察觉她脸上的红肿,便问道:“挨了谁的打?”
阿箬愣愣地道:“皇上宠爱奴婢,嘉嫔娘娘不忿,打了奴婢。”
弘历打了个哈欠:“打了就打了,哪有为奴为婢不挨主子的打的。你心甘情愿要得这些恩宠,就要心甘情愿受这些罪。”
弘历床帐的帷帘内疏疏朗朗地悬挂了三五枚涂金镂花银薰球。那薰球镂刻着繁丽花纹,精雕细镂,缠枝纹样清晰可辨。球内盛有安息香,丝丝缕缕缠扰的香气喷芳吐麝,幽然隐没于画梁锦绣之上,仿佛她的前程,也这般无声无息地弥散殆尽了。
阿箬愣了片刻,忽然生出一丝凄微的笑意,终于忍不住道:“皇上,求您给奴婢一个明白。您既然宠幸了奴婢,也给了奴婢外人羡慕的恩宠,为什么您背过身要这么待奴婢?难道您是猫儿,当奴婢是一只卑贱的老鼠逗着玩弄么?皇上!”
弘历转过身,伸手勾一把她的下巴,嗤嗤笑道:“朕已经成全了你,你还要怎样?记得朕给你的封号是什么吗?慎,就是要你谨小慎微。这么多年你都这样侍寝下来了,怎么今天倒沉不住气了?”
阿箬披着单薄的毯子,浑身颤抖,眼底闪过一丝凄厉的微光,磕了个头道:“皇上,求您给奴婢一个明白。您既然不喜欢奴婢,为什么要这样待奴婢呢?”
弘历冷冷一笑:“不这么待你,谁知道你又要做出什么事来?你也念着朕的好吧,没朕这样宠着你,你早折在谁手里也不知了。”
阿箬咬了咬牙,苍白着脸道:“是不是因为娴妃娘娘的事,皇上觉得是奴婢冤枉了她?所以要这么折磨奴婢替她出气?”
弘历的声音渐渐慵懒下去:“出气?谁要出气自己出去,朕懒得理会。”他翻个身:“好了。朕乏了,有什么话,往后再说吧。”
为如懿出气?或许以前是有吧。但现在好像不是了,到底是什么让他变了呢?弘历心想道。
阿箬跪在那里,看着弘历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外头的梆子声一声远一声近地递过来,她瘫软在地上,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这样一跪,便是大半夜。接她回去的太监是二更时分到的,按着规矩在皇帝寝殿外击掌三下,低低喊了声“时辰到了”,便由李玉带着人重新将她裹了起来,送入养心殿后的围房穿戴整齐,用一顶小轿抬回她自己宫中。
—未完—
2020.08.23
鲜花过百,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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