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声巨响，剑气横掠，谢宁技高一筹，袁飞炸成残肢碎末。这是谢宁第一次杀人，然而此处是幻境，死亡也不真实，他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然后他听见魔性的笑声，不是古馨的，又是女声，是林瑶。他看过去，方子明与古馨倒伏于地，像是之前被震飞。那颗灵力珠在林瑶手上，她站立在中央水柱顶端，放声大笑。不知她何时上去，又怎么能上去？莫非那颗灵力珠的缘故？
谢宁本来是想三平台容纳三个人，他先解决袁飞，腾出多余的时间安静思考破境之策。现在好了，格局破灭，情势又将如何演绎？他不相信那颗灵力球中的通心草是真的，也许灵力球对这一层幻境真的很重要，却绝非整片试炼幻境的钥匙。
“嘻嘻嘻、哈哈哈，胜利已经是我的了。”
“林瑶，你别高兴太早，这里就你一个遗森学府的。”方子明先站起来，说道。
“想要？来抢呀，就凭你们三个？”
水柱下沉，泉池底却升起一把石质座椅，林瑶坐上去。青绿长裙飘，洁白小腿架抬翘，身子慵懒靠座，真是曼妙御姐范。
泉池水浸染血月红光，颜色愈发深沉，由大红、到暗红、再到墨黑。竟是黑液，和黑血、黑脓油、黑糊黏液如出一辙。黑液翻滚，冒出一只只生物，里面仿佛什么都有，猫狗鼠、熊虎猴、鸟鱼虫……不像生命，没有灵性，却凶性大发，眼冒红光。
难怪泉池水会阻断灵力的通行，原来是黑液。
黑液怪一成形，林瑶像得到新玩具，举拳欢呼：“干掉他们！”
黑液怪纷纷杀来，三人各出手段抵御。谢宁的烈蛇灵力最有效，所向披靡。另两人出力费劲，杀着杀着，三人聚在一起，以谢宁为锋头，两人从旁协助，向林瑶进发、击杀。
林瑶歪头，手支棱着，像赏一场猴戏，啧啧品味。
黑液怪源源不绝，月光像为其披上一层血衣，难杀难灭。三人缓步向前，像激流中逆流回溯的孤舟。
场外，观礼台上，有人直身而立，面色庄凝。谢钟站得笔直，灵力澎湃激荡，掀起一阵狂风，似要随时出手相救。母姨俩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盯着场中央。
鬣狗窜进，灵剑平削，破成一滩黑水；猛禽扑击，灵剑上撩，捅个透心凉。黑液怪一窝蜂出击，谢宁大开大合，平砍顺劈，卖力杀敌斩怪；方子明唤风，旋成屏障，护卫彼此；古馨一边运用水系灵力滋养修复三人伤势，一边提剑挑杀落单的黑液怪。
黑液怪诡异邪恶，怪潮汹涌，几度将他们反扑。
灵力化形，不同凡响，烈蛇灵力屡屡挽狂澜于既倒，居功至伟。
逼近泉池，一步一步越走越慢。
“这些究竟是什么，不是幻境中的怪物吗？为什么会听她的指挥！”
“不知道，”方子明回应，“我好像见过古籍记载，似乎是秽兽，但我不能确定。”
“应该是那颗灵力珠的事。”古馨插话道。
“那一颗还是灵力珠吗？”方子明问道。
“不对劲，灵力与黑液格格不入，那珠子一定不是灵气的。换言之，她能指挥黑液怪，依旧存疑。”
“难道说，林瑶，你不是人！”方子明大喊。
“手下败将也敢狺狺狂吠，真当本小姐是病猫吗！”林瑶拍着扶手站起，炸毛，长发无风自舞。
“这些怪物如此歹毒，你说，如果你是人，那这些怪物为什么听你指挥。”
方子明问责，谢宁剑光霍霍向黑液怪。
“打不过就乱发嘴炮，这就是与我齐名的天骄吗，真是侮辱。要问原因，那当然是本小姐美若天仙，感化了这群小可爱。”她嫌弃、翻白眼。
“嘁，有种，你下来单挑啊！”
“哟哟哟，没想到方少侠还有胆量呀，本小姐允了，试炼结束后别跑，记得来找本小姐，本小姐一定让你知道，你配不上与本小姐齐名！”伸手指指点点。
“你……”
谢宁听见方子明磨牙的声音，他开口：“林姐姐，如果规则是谁拿球谁得第一名，你拿到了，为什么我们还在试炼幻境中？”
“唔，可能是你们三人的名次还没分出来。”
她话一出，方子明下意识远离谢宁古馨两人，古馨深深看着谢宁，好一会才移目。谢宁冲在前，没看到他们的动作。
方子明想了一通，说：“也许林瑶说得对，这场试炼是为了分出名次。这些‘秽兽’本就是来淘汰我们学子的。林瑶幸运抢先得到珠子，那些‘秽兽’才不会攻击她。接下来就是咱们名次争夺了，咱们同一学府，方某不忍同室操戈。”
说着，他凝聚风压，从怪物堆中钻出一条通道来，冲出去，远离谢宁古馨两人。他独力对抗一部分黑液怪，说道：“我不想与你们交手，名次的话，就看谁坚持得更久吧。”
“方大哥光明磊落，邪怪当前，谢宁不会与方大哥争锋。”
“你就这么甘居人下！我们应该联起手来，杀退这些邪怪，再争第一。”古馨执着不认输。
“‘秽兽’诡异，我们三人杀不尽的。你只要留心、仔细，你会发现‘秽兽’比咱们之前斩杀的更多了。池水阻灵，咱们上不去，林瑶却当缩头乌龟，不肯下来。”方子明边回应，边杀怪。
“呵，胜利条件不止一种，你忘了吗？”
“方某愚钝，还在思索。”
古馨一时气沮，三人联手都寸步难行，可现在……她看向谢宁，也不知小不点有没有好主意。
谢宁正在衡量、计较。他从踏上这座村镇就觉得不对劲，和袁飞交手的时候就认定这是更深层的幻境，在以往的更深层幻境中，黑液怪有且只有一只，普通灵力同样难对付黑液。而这里的黑液怪繁多、个体实力却都不突出。
关键在于杀死黑液怪，幻境会自动解除，而他们杀了很多只，依旧困在这里。所以，他有两种猜测，一种是众多黑液怪其实只是一只，像母体分化出诸多个体；另一种是所见所杀的繁多黑液怪是虚幻的假象。
前一种猜测的缺陷在于，黑液怪近乎源源不尽，母体分化却存在上限。后一种猜测，谢宁没证据，经过那么多场更深层的幻境，他都没遇见过在更深层幻境中植入虚假幻象。
他手底下杀怪不停，口中呢喃着：“幻想乡，美好即是虚妄”。得到首名，收获通心草，这难道不美好吗？可这里是幻境，这一切不该是虚妄的吗？为什么他们三个都如此相信，林瑶得到了通心草，林瑶一定是冠军？
在幻境中，若相信美好为真，那丑恶是否也为真实？谢宁看着黑液怪们丑陋的脸庞，灵光一闪，他明白了！
那颗藏有“通心草”的珠子是施展幻象的媒介，或者是黑液怪的本体！
他们越是相信得珠子是“美好”的、是值得奋斗争夺的，那他们就越是变相地承认、相信丑恶黑液怪的存在，他们也就越会陷入黑液怪大军的杀潮中，久陷而无法自拔。黑液怪不去攻击林瑶，纯粹是珠子即为本体，它在骗取他们的信任。
幻境规则——美好即虚妄。谢宁想到，珠子诈骗并施展幻象的途径，在于篡夺、改写规则，将“美好即虚妄”扭曲成“丑恶即真实”。因此，黑液怪源源不绝。
逻辑想通，他灵力大震，将周身黑液怪震开丈许。清明净心，空灵无我。开口发声，清晰宏亮。
“我不相信珠子是真的，我不相信林瑶姐是第一名，我不相信这些黑液怪存在，一切皆是幻境、幻象。”
话一出，部分黑液怪凭空消失。更有黑液怪扑击、杀向谢宁，一触碰到他的身子就烟消云散，无影无踪无残留。
见状，古馨、方子明讶异。他们十五六岁的经历没现在的玄异神奇。
“只要真心相信，这些黑液怪通通不存在。”
古馨相信谢宁，但让她一下子相信珠子是假的，通心草是假的，为人所难。可黑液怪恶心，又令她不信不行。于是，场上的黑液怪逐次消失。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小兄弟好样的！”方子明大笑。
谢宁望过去，见到方子明处在黑液怪的围攻中，已是弥留之际，笑得畅怀。他看着他深吸最后一口气，黑影瞬间清空大半，那口气缓缓呼出。初选赛幻境试炼，第四名诞生了。
场上还有黑液怪残留，林瑶还相信着。
“真是神奇的小弟弟，可是你不相信又怎样呢？冠军是我的，通心草在我手中。”
“为脱离这一层幻境，我会毁了它，来向你证明那玩意就是个赝品。也许这样很残忍，不禁令人想起一句名言，‘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可这里是幻境，幻想乡中不存在美好。”
谢宁一步步向前，趟过泉池水，无之前阻阻碍灵力的神效，果然不信珠子，珠子也就不灵验了。这样一来，腾空可行。御物诀施展，流炎剑穿空。
林瑶出手护持。
“嘣”！